鸟叫;没有人声,也没有人息。
抽刀断水浪,海水当更流。
水流固不息,浪却已成空。
大地欲掩水洼,太阳纵有无量辉光亦无法相救。
沉重的压力倏忽消失,或许是因为日与月出现在了男人身后。
丈夫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自己的妻子。
刹时,压力再次袭来,大海同时发出啸音。
是呻吟,不是咆哮。
山崩于前,岂容有湖既平。
于是月引潮于西,定都丰镐。
人终究不是水,他也难挥这一刀。
天色已晚,日暮西斜。
太阳也退出男人的领地。
城外河边,有一人逗弄着不知何来的赤狐。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似在感叹,又像在与赤狐言说。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赤狐。
赤狐正待离去,有大风掠过。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是以几个字刚脱口便被风吹散。
它回头,那人已随字句消失在风中。
【何至如此】
余晖中,风递来的字句依稀可辨。
那是唯一能够理解他的,挚友的声音。
夏日沉闷的晚风使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苦闷。
不变的是其中蕴含的坚强与温柔。
男人仍坐在树下侧耳聆听,似听到了孩童啼哭、草木出芽、雏鹰振翅。
回过神,身边只余孤坟一座。
王失德,为妖所惑。
幸得珷王相助,乃清君侧。
王愧,禅让珷王。
新王登基,予旧王一封属地,其地内外不共法,自成一国。
这是没有人流血受伤的更迭,人们欢呼着,庆贺新王加冕。
时间流转,世事更易,人心不移。
面对越牢固的事物,时间便越无力。
像那商人的贪婪、权力者的傲慢、卑微者的嫉妒、弱者的愤怒。
有良知的商人被欺压,为民请命的官员死于非命,自信之人遭讥讽,如此恶意谁又能忍受?
他终究没有战胜人心之恶。
男人禁锢了神,所以畏惧神的海更畏惧他。
既然连时间无法改变人心向背,那他无法消除人心之恶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他无法回到过去救回妻子,也无力消灭愚蠢与懦弱。
不,不对。
愚蠢与懦弱是人的恶,但人的恶是王的错,是当权者的错。
错者败,败者不可不服。
他没有不服,如果不服就不会沉默着任水流西去。
他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去。
如果想走的话,说一声就可以了,不是吗?
有些人在夏日午后安静地离开,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阳光怎么就这么刺眼。
男人终于放下遮眼的手,原来太阳早已落山。
这一次,连太阳都背叛了他。
怪人坐于树下。
手掌伸张,一朵梨花随即飘至其上。
他将花放在地上,放在自己手边。
树前有一座似金石又似砂土的碑。
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迷蒙的光。
【我就是要落花被我亲手送到地上,你有意见吗】
【谁说立碑就一定要刻字,它就是块立着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