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