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光打在脸上,澜英皱了皱眉,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散落在周遭的柔和光线落入眸中,她揉了揉眼才看清,原来是浮荡的灵气。
四下没人,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紫竹编制的吊床上,吊床不高,她拿脚探了一下,便轻松落到了地上。
天还是黑的,不知她睡了多久,也不知穆陵他们都去了哪里。
有了灵气做夜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走在竹林里。走了不到百步,便见前方有一处特别明亮的空间,走近了,还能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我巳时去寻了一趟,除了一堆没来得及清理的稻草灰,什么都没留下。”是穆陵的声音。
“能在这吃人谷嚣张五年,看来这长青门不简单啊,”接话的是叶行,“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和前几年妖异失踪的事儿有关?”
“不好说,但至少多了条可查的线索。”
“嗯。那么澜英丫头呢,你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么?”
叶澜英正尽力消化着有关长青门的消息,还没从据点消失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被叶行的一句话打了个激灵。
“桃花清酒能激发人心最底处的恐惧,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也看到了,这丫头的心性何其坚韧,只要有一点光就决不放弃希望,她……”
“我知道。”穆陵无情地打断他,“但过剩的灵气早与她的血液融为一体,稳住已是极限,强行逼出,她会死。”
“那她以后……”
“减寿、不孕,这是每个妖化的生灵都逃不开的命运,人、也不例外。”穆陵的声音停顿了半晌,才接上,“我只能保她十年,十年之后,听天由命。”
“啪嚓。”
一个细微的响动从林间传过来,两人均是一愣,飞快地回头看去,却只见灵光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晃动,一会儿便没入黑暗,跑远了。
叶澜英毫无目的地一路狂奔,脑海里不住地循环着穆陵最后的那句话。
每个妖化的生灵都逃不开的命运……
……我只能保她十年,十年之后,听天由命……
蓦地脚下一绊,她一个趔趄,摔趴在了地上。
她吃痛地爬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跑得太急,身上蹭伤了不少地方。
她粗粗地看了眼正慢慢愈合的伤口,没有心情去管它们,在经历了那么多噩梦之后,这点痛于她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热气从喉咙里漫上来,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伤口能愈合又怎么样呢,能救死扶伤又怎么样呢,她,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十年,只有十年的时间,她能做什么呢?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滴入水中溅起了一朵小水花。澜英闻声看去,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才发现自己竟是跑到了泉边。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水中的倒影也跟着往前探了探,四目相对,她一下怔住。
水中的女孩儿一双玲珑的杏眼,含水的墨眸中氤氲着空濛的雾气,似是装着一池酝酿已久的春水,明媚可人。
她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立马仔仔细细地去看全身。狰狞的红色不知何时竟已褪尽了,灵光下,白皙的肌肤光滑如凝脂,丝毫没有往日风吹日晒的痕迹。
全身上下,除了一头绯色的长发,她已和正常时无异;不,准确的说,她如今的状态比正常时还要好上许多。
澜英怔怔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突地伸手捂住流着泪的眼,仰头无声地笑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笑,只觉得自己该是笑的。
世事总是公平的,有得便有失。十年,她终于脱离了苦难,终于有了避风的港湾,还附带拥有了一身罕世宝血,那,总归是要付出些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