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刘婶拿着掸子往我们这儿来了,快起来!”
耳边传来小玉温温的声音,英子嘟了嘟嘴,眯开一条眼缝“让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你给我唱两句歌,我就起来了。”
小玉无奈地过来扭她的耳朵“你又偷懒了,我给你藏了两个馒头,你再不起就不给你了。”
“真的?”英子一个鲤鱼打挺就稻草堆里蹦起来,朝她摊开手,哪里还有方才贪睡的模样,“好玉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小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同往常一样用手指点点她的脑袋,也没有变戏法一样变出两个白面馒头来,就只是看着,纯净的眸子里缓缓漾开一抹悠远的笑意,而眉间,悄然地印上了一点鲜亮的朱砂。
“小玉?”
英子不解地唤了她一声,她笑着启唇,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可传进英子耳朵里的,却是一段凄清的笛音。
“嗯?你说什么?”
英子竖起耳朵,朝她靠了过去,可她这一动,小玉就消失了,耳边的笛音愈发清晰了起来。
英子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扯着嗓子喊小玉的名字,可声音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出不来。而身子也跟着越来越重,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着,要把她骨头都压断了一样……
英子心头恐慌极了,一恐慌,眼前的景物竟跟着模糊起来,忽地,一阵白光炫目,她猛地睁开眼,惊醒过来。
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色的天,白色的树,还有身上那只死兔子白毛上覆着的白雪。
她睫毛动了动,一滴眼泪从此间滑落出来,一路化开面颊上堆积的雪霜,冰冰凉凉地落入她的唇齿间。
淡淡的,甜甜的,没有了预期的咸味。
耳边的笛音婉转地飞扬开来,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最后,倏地划开一个清幽的长音,消失于林冠深处,无迹无踪。
一阵清光从眼前晃过,英子不解地眨眨眼,蓦地,压在身上的分量也跟着消失了。毛茸茸的兔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无声地炸开,化作了点点纷飞的萤火,旋转着上升,消散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兔子腹部插着的箭掉落下来,在英子身上弹了一下,直直地滑到了雪地里。箭上沾满了血,插在无暇的白色之中,像一支沾了露水的桃花。
英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脖子,挣扎着坐起身来。
天色已经大亮了,只是雾色满天,看不到日头,也不知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她刚坐起身,便呆住了。
昨夜天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她周边的风好似比别处来的大一些。原来,她竟是一路跑到了悬崖边上。
她一眼望出去,天地茫茫皆是雪白一片,裹了白雪的树参差不齐地向远处层层铺开,像是一道从高处飞流直下的白色瀑布。
烟雾缭绕之中,宁寂的天地,俱在脚下。
“美么?”
倏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嗓音,温醇、干净,却又渺远地好似和这空寂的白雪山林融为了一体。
不等英子转身,一角衣摆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有如墨的发丝翩飞,轻轻拂过素然无色的长衣,像是拂过了这寂静空茫的尘世间,将天地生生划开一道裂口,摒去了黑暗的噩梦与灾祸,仅留下纯色的安好与沉静。
英子哑然地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长发未束,白衣无饰,却一点也不显得他落魄。天地万物在其身后自愿做了陪衬,他仅随意地立在那里,便成了这一方景致里最华贵,最惊艳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