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既去,月露长天。
临安城脱去喧闹,沉浸于黑夜之中。
月光垂照千里,俯视天地山河与千万黎民,在圆缺之间更替、变换着,犹似无情。
银辉如一层薄薄的纱铺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漾成无数褶皱,然后又伸展开,水面上涌起的涟漪缓缓荡向远方,谁也看不见终点到底是去向了哪里。
一支轻舟飘荡,随着水面上的波涛不停的起伏着,好像早就失去了逆流而上的勇气,又好像悠闲至极的一根芦苇。
船上斜倚着一个赤膊汉子,手里拿着一只酒坛,时不时往嘴里灌上一口,他双眉如剑锋,鼻梁挺直,身上的肌肉结实无比,也许是已经喝了太多的酒,所以双眼看起来有些朦胧。
在他身边,放着一把剑,通体乌黑,就连月光照在上面也不会反射一丝光芒,剑身既厚且宽,但两侧却无锋芒,俨然是一把完全没有开刃的铁剑。
他悠然的躺在船上,自顾自的喝酒,好像浑然没有发觉江面上渐渐兴起的风浪。
风,不知何时从极远处吹来,仿佛也吹动了一江春水,然后在耳边变成了呼啸之声,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响。浪涛好像也随着呼啸声一起骤然出现,最开始的“哗啦”声在风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没过多久,水声霍然变大,犹如惊涛骇浪,与江上的风声分庭抗礼。
江上的天气本就极易变化,所以眼前的一切常常转瞬即逝。
风浪乍来,再无安闲悠然之景,但不知为什么,那支小船上的人似乎对这带着无比骇人气势的风高浪急根本没有在意。
他喝下一口烈酒,目光渺远的望向远处,月光犹如一个巨大的漏斗般从天际洒下,轻轻的落在了水面上,如一层极薄的轻纱,却没有办法照进江水深处,因为那里实在是太过深邃,谁也看不穿到底都隐藏着什么。
一道巨浪突然涌起,足有一丈之多,好像一个隐藏在虚空当中的力量肆意推涌着水波,一路毫无阻碍的驰向小船,好像刻意为此而来。
浪涛也许正在好奇,为什么如此夜晚还有这样一支小船敢于悠闲的飘荡在此,于是化作一只漆黑的大手,从水底的深渊伸出,想要举手之间把小船彻底吞没。
他实在不允许有谁敢于挑战自己的“权威”。
可是,就在波涛一惊而起的瞬间,船上男子的手突然拍在了船边,卸去水势的力量,让转眼要被掀翻的小船又稳定下来。
男子终于起了身,两步走上船头,昂首望天,月下风浪正湍急不止,他却一阵大笑。
“天地有风云……万古无长夜……”
说罢,只见他单掌击出,逆着风掀起一声长鸣,如同在密布无间的风里划出一道巨口,将其彻底穿透。
这声长鸣遁向远处的瞬间,江面上,风浪中,竟被什么无形之中斩出一道细长的缺口,缺口形成之后既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而是从里面涌出蕴含着不尽力量的江水,一直冲向天际,足有数十丈之高。
男子驾着小船一路穿行,在月下,在风中,不惧天地之势,反而乘势而上。
“千古以来,王朝兴时自有天时,历百年而亡,实则已失其势,不知天下这只麋鹿将来又有何人逐之?”
他五指伸开之际,掌心形成气旋,斜靠在船板上的那把铁剑像是活物
一般,立即射向他的手指。
即便是在月光照耀之下,乌黑的剑身上仍旧没有一丝光亮。
他目光垂在剑上,却蓦然长叹,说道“师尊,如今正逢王朝更替之时,圣尊离山,天地之息异动,恪守了百年的铁律被灵犀山首先打破,种种看来是不是已到魔教再次席卷天下,劫难来临之时?弟子又该如何应对?”
铁剑突然发出一阵鸣响,与他身上真气相合,犹如琴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