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在呼啸的北风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着纸糊的屋顶,蛛网密布,很多地方已经翘了起来,随着风声抖动着,这是什么情况?自个不是全身插着管子住在ICU么?!
他赶紧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彻底惊醒,自己是真、真的死了?原来死后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一切,这屋子是他最最怀念的老屋啊!
“小军他爹,你不能这么偏心,那么大个小子天天睡懒觉,难不成要当祖宗供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明儿病的厉害,昨儿身子热的都烫手,唉,要不是家里没什么钱了,早该送到医院去,”
“啥?谁家一个头痛脑热就去医院?就他娇贵!”
周明听着外屋的争吵,渐渐明白,自己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从前,他伸出手掌,很好,五根手指都在,要知道,漫长的岁月里,他一直被人叫三指呢。
“爸,我想喝水。”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试着叫了一声,
“明儿,你醒了,快让爸看看,还烧不烧?”
门帘掀起,进来一个壮年的男子,粗糙的大手摸向了他的额头,
“哎呀,不烫了,月娥,快倒碗水来,”
没错,这是他的父亲,身板壮实,肤色黝黑,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可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咚的一声,好似东西被重重放下,
呵呵,这是他的好后妈李月娥,周继祖眉头一皱转身出去,,不一会,端着碗走了进来。
周明挣扎着坐了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好,好,肚子饿不,我让你姨煮点糊糊,”
周明点了点头,又躺了下去,一碗水下肚,胃里却绞痛起来,这就是饿的滋味,极度的饿啊。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好像是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彼时还没有经历大饥荒,他的身体还是健全的,而父亲也还活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粮缸都要见底了,我能变出棒子面?”
尖利的吵闹声又起,李月娥,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好了,好了,一点糊糊也计较,眼看着就能挣钱养家了,死了不可惜吗?”
说话的是他的祖母,那个恶毒的老妖婆,因为不喜自己的妈,也连带不喜欢他这个孙子,
“奶,我饿,我也要喝糊糊!”
“我也要,我也要!”
外面接连响起了三个声音,这是后妈的三个儿女,他同父异母的弟妹。
周明回想着自己的前世,他一生没有娶妻,因为父亲早亡,在祖母的要求下,抚养弟妹,赡养继母,虽然挣到了万贯家财,可到底熬干了身体,刚刚六十岁就进了ICU。
转眼,他看到了床头的书包,想起了生病前的事,不,他绝不退学,这一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苦,重来一世,他要为自己而活!
周继祖看着大儿喝下了糊糊,心里松快了一些,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口,
“明儿,不是爸狠心,你看看咱这巷子里,哪个半大小子还上学啊?不都是要补贴家用,咱家孩子多,你是最大的,你妈的想法也没错。”
“爸,我还有一年初中就毕业了,到时候找工作也能找个好点的,工资也高一些,你就让我读完这一年吧。”
现在是1958年,正是全民大炼钢铁的时代,紧接着就是那三年,即便他们愿意,自己这学也上不了了,肯定得下乡去。
前世他就去了黑省的农村,每年一到分粮的时候,就能接到祖母和后妈的信,大部分粮食都得寄回来,根本不管这一年他靠什么活着,村支书都看不下去了,可这是他的家事,人家也不好说啥。
“唉,不是爸狠心,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眼看就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