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鹰此等人,若想做杨洪、郭铉,给他戍边二十年,必定尾大不掉。
且他还是燕王的拜把子兄弟,两支卫军只知谭与白,不晓得朝廷,那太子爷还能睡得安稳么?”
这就是颜兴的看法。
事实证明。
他所预见的没错。
解尽军权返回中枢的谭文鹰,短短数年就让兵部险些易主。
若非东宫新设都督府,那位姜尚书只怕早已退位让贤。
“阁老是文道大宗师,心神如镜,能够返照天机轨迹。
若有所感,必有所应。”
谭文鹰神色微显凝重,右掌不由自主按在大案上。
无形气机垂流虚空,好似一颗大星升起,放出璀璨光明。
九十九道龙气禁法下的皇城,亦能举手投足唤起道则法理。
这等深厚的境界功力,让颜兴眼皮忽地一跳。
“儒门向来有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大道权柄。”
谭文鹰一边捕捉冥冥当中纷杂如乱流的变数轨迹,一边问道:
“阁老值夜心神不宁,事必起于皇城……可否施展谶纬,进一步测算?”
颜兴垂首苦笑道:
“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纬者经之支流,衍及旁义。
至圣先师所定规矩,便有‘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一句。
老夫若能算,也不会寻大都督相商了。”
谭文鹰颔首道:
“如此的话,谭某人只有打搅社稷楼的监正,或者取皇城内的浑象轴仪一观,看确认是否有灭圣盟余孽潜入。”
他这并非大惊小怪,文道大宗师养浩然气,感应天意变化,绝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
“再请那位圣人留下看家护院的陈貂寺,更稳妥。”
颜兴轻声道。
“阁老想得周全……”
谭文鹰正要命人传令,皇城之中,飞天遁地,神念传音这些手段,大多都被龙气禁法所阻。
冥冥虚空陡然一震,一道隐晦黯淡的大道轨迹,竟然被他捕捉于心间。
这位八风不动的五军大都督忽然脸色大变,稳坐太师椅的身形一闪,震出大片皲裂痕迹。
向来以守规矩重规矩著称的谭文鹰,冒大不韪于皇城内宫动用大宗师手段。
宛若烽烟拔地而起,掠过重重宫门,奔向太子所在的那座殿宇。
颜兴比之慢了一瞬,可亦是有所感应。
儒家中人时常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就在一刹那,这位白发苍苍的阁老眼中,十方虚空溢出玄黄二色,好似血如泉涌,汩汩不绝。
耳中隐约听见一声凄厉龙吟!
“太子……”
颜兴几乎不敢相信,他的心神不宁源头,竟然落于东宫。
九十九道龙气禁法,三尊当世大宗师坐镇。
还能够有刺客潜入寝殿,伤及储君?
“天地无尘,山河有影!”
颜兴端正坐姿,轻吐八字。
道则法理如笔走龙蛇,泼墨虚空,带起激荡涟漪。
下一刻,人如芥子微尘,瞬间消失于五军都督府,如跨长空来到寝殿门前。
依着内廷律例,像他与谭文鹰这样的外臣。
深夜擅闯,是要背上大罪的。
可在眼下,两位当世绝顶的大宗师都像感应到极大恐怖。
一前一后,宛如电光石火,顷刻出现于东宫。
而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
正是白发白眉的陈貂寺。
这位侍奉圣人的大宦官,此时面色阴沉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