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见到秦无垢有所好转,纪渊吐气发声,吹出一声哨响。
不多时,泥泞小路的尽头,就有两头龙驹狂奔而来。
正是呼雷豹和乌云盖雪角蛟马。
“我……”
秦无垢刚一起身,牵动脏腑伤势,就像刀割也似。
金翅大鹏袍沾满污泥,显得有些狼狈。
“无妨,你我同乘。”
纪渊倒也不嫌弃,打横抱起女千户,翻身跨上呼雷豹。
抖动缰绳,一骑两人,踏出山林。
……
……
数日后,天京皇城,东宫书房。
白含章放下手中的奏折,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澹澹道:
“陈规,你可知道纪九郎领东宫之命,去黄粱县办差,
结果返程的时候,遭到一伙人拦路截杀?”
立于书桉后面的年轻宦官微微躬身,脸色一变,低头道:
“小人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人以为凉国公麾下的十三太保,威武卫军参将杨立孝去挡道,已经做得够出格了!
截杀纪百户,等于同时得罪北镇抚司,钦天监和东宫,他们真就不怕死么?”
名叫“陈规”的年轻宦官,乃是太子近侍,算得上心腹之一。
平日负责饮食起居,连批阅奏章都带在身边。
放在东宫,属于位卑而权重,不可小觑。
他很明白,太子殿下表现得越是云澹风轻。
那么,就代表心头怒气已经高涨。
非要砍下一票儿脑袋,此事才能罢休!
白含章眸光深邃,似是捉摸不透,声音平静道:
“东宫的差事,他们都敢搅合,委实是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陈规额头渗出细密汗迹。
外界传闻太子殿下仁德宽厚,对待从龙功臣向来颇为忍让。
这一点,确实讲得没错。
监国二十年内,无论凉国公再如何跋扈,御史台参他的奏章堆成了小山。
太子殿下始终念着那份旧情,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偶尔去信问候,言辞也颇为客气。
有时候,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入宫议事。
严厉指责凉国公收拢义子,把持卫军,侵吞良田等数条大罪。
太子殿下反而还得好声好气,安抚这些耿直进言的群臣。
像这样的场景,化为流言传到朝廷上去,叫其他皇子一党的山头知道。
许多没什么眼力劲的小鱼小虾,便会暗自腹诽,将之视为软弱可欺。
但他们却不晓得,越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像兵部的姜归川,招摇山的宗平南,执掌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内阁的颜兴,社稷楼的监正。
面对太子殿下,从来都是谨守君臣之仪,没有任何僭越之举。
“殿下请息怒,不妨等纪百户明日回京,宣他入宫,好生问询,再做决定。”
陈规自然不敢掺和朝堂大事,更不敢指摘凉国公。
做下人的,最要讲究一个本分。
倘若仗着主子的信重就肆意妄为,下场肯定凄惨。
“息怒?本宫并没有动肝火,只是……惋惜和不解。
惋惜是,明明都是跟着圣人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也都是名传天下的一时俊杰。
当初高举旗帜,顺天行道,高喊口号,驱除百蛮,何等的豪情万丈!
怎么封侯拜将之后,一个个都变成这般模样?”
白含章眼皮垂下,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