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大多都被掩盖动静。
属于烈阳之下,难以照见的阴暗角落。
江湖上凶名极盛,几乎与魔头无异的陈貂寺。
这辈子所见过的血雨腥风何其之多,可面对坐在椅上的白含章,他那双雪白的眉头连连抖动,半晌都不敢抬起眼帘。
因为那袭盘领窄袖,绣着赤色蟠龙的袍服上,竟是血迹斑斑。
心口处插入一口银光闪烁,如流珠淌过的匕首。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白含章脸色惨白,好像气血被抽干,勉强倚靠着宽大椅子。
“奇士之谋,更胜本宫一筹。”
陈貂寺那身积年老鬼似的阴煞气,好像汹涌于地壳下的万载毒火,直欲喷薄而出。
他深深地弯下腰,咬牙切齿道:
“是老奴疏忽,懈怠了!老奴该万死!”
白含章并未拔出那口名为“冷不防”的鎏银匕首,自嘲笑道:
“四神布局深远,非你我可以预料。
本宫自恃体察万类之心,再厉害的刺客,也不可能瞒得过。
却未想到,最后伤在失魂落魄,行尸走肉的杨娉儿手上。
她已成龙君之鼎炉,偏生无心智,还藏于东宫,是为灯下黑。
奇士果真出了一记妙手。”
陈貂寺杀心大炽,拱手问道:
“老奴请查!凉国公的女儿、极致五金铸成的冷不防、还有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成!
殿下早就派纪千户收落龙血精金,避免灭圣盟炼成五金四魄,专破龙脉的冷不防!
天底下除去坠龙窟,再想寻觅龙血精金几不可能!
除非……藩王之中!有人以血祭炼,入炉熬炼,才可能铸得成!”
白含章面不改色,眸光内敛。
陈貂寺这话已经相当于揭破那层纸,明摆着告诉他。
那几个受封藩王的弟弟里头,有人想要夺嫡。
“四神落子,无迹可寻。
杨娉儿与死无异,任由诏狱的酷吏拷打,也挖不出什么。
太子妃身边那个女官,已经服毒自尽,死前带笑,好似登仙。
再往下查,无非就是水云庵。
纪九郎此前提醒过本宫,至今还有一份卷宗,存于东宫案牍文库。
下棋对弈这种事,当你回过头复盘,处处皆有预谋。
可置身局中,往往难以觉察半分。”
白含章神色冷静,语气平和。
若无胸口插入,深进血肉的鎏银匕首。
他就与平时坐在暖阁,批阅奏章没什么差别。
“怀王曾与水云庵……交往甚密!”
陈貂寺依旧垂首,可却吐出这样一句话。
“你想本宫怎么做?拿下怀王,投进大狱?然后给他扣一个勾结四神,意欲谋反的罪名?
东宫若是做了,朝野巨震,九边动荡,将要生出多少乱子?”
白含章好像浑不在意插在胸口,刺痛无比的冷不防,轻轻摇头道:
“本宫为何要你拦住颜兴和谭文鹰?圣人一日未临朝,景朝一日经不起天大折腾。
本宫若是担心藩王夺嫡,今夜就该留下谭文鹰,再调六大真统的大宗师,拿下进京的燕王、怀王、宁王!
彻底剪除被夺嫡的隐患,而后将养身子,拖到皇太孙出生,托付储君之位!”
这位太子殿下双手撑起座椅,缓缓地站起来。
那口鎏银匕首如附骨之疽,鲸吞着体魄气血所蕴含的生机命元。
可他却浑然不在意似的,独自负手行走,甚至拒绝陈貂寺的搀扶。
“太子妃不入冷宫,让她待在寝殿好好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