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途嘿嘿一笑,那张小白脸露出快意神色:
“想当年尚在天京城,咱们这几个小角色,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当上百户!”
李严站在梅花树下,环顾四季如春般的莽莽山林,轻声道:
“大鹏展翅恨天低,当日千户选择巡狩辽东,衙门里头多少人,存着看笑话的心思。
可如今呢?怕是一个个后悔不迭,只恨没能跟咱们一起跋山涉水。”
童关舒展筋骨,发出爆豆也似的炸响声,语气淡淡道:
“贪生怕死难出头,都是没甚靠山的小人物,豁不出命,凭啥显贵?
千户那身蟒袍,来得容易?没把国公爷的义子斩落马下,哪有后面的东宫器重!”
三人聚在一处,谈及武功进境,亦或者闲聊操练缇骑等繁杂俗务。
辖制藩镇的总兵庞钧,以及执掌昙州魁字大营的董敬瑭,接连于北镇抚司折戟沉沙后。
这座突然拔高长成大岳的巍峨山峦,俨然已是辽东边军眼中的龙潭虎穴。
折损两员大将,自然引发风波,听闻这几日,定扬侯府外拜访的武官络绎不绝,排成长龙,填满大街。
可谓是人人自危,提心吊胆。
生怕哪天,就被那个纪千户上门抄家,捉拿下狱!
以往从不担心,那是因为有定扬侯府做靠山,只要郭铉这枚定海神坐镇辽东,纵然纪九郎手持东宫谕旨,也无济于事。
将在外,君命尚且不受,更何况太子爷。
可而今,纪九郎手握开府建牙之生杀大权。
不仅可以随意任免、罢黜正二品以下的文武百官。
还能先斩后奏,急事从权!
再加上,那位身披蟒袍的年轻千户,传言半只脚踏进宗师关,大有横压白山黑水之势!
“现在,那帮子眼高于顶的跋扈武夫,个个都觉得脖子上架了一把钢刀,终于晓得怕了。”
童关眉宇间煞气毕露,显然是忍很久了,巴不得千户发号施令,赶紧抓一批、杀一批。
换作刚来辽东那阵子,北镇抚司的缇骑通关传信,途经那些边将把守的城池,都要被为难一番。
更别提扣押转运的货物,以及各种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这些琐事看似不起眼,却牵扯精力。
作为得力干将之一,童关不可能转头就去告状,让自家千户出面,那未免显得自个儿无能。
所以被迫跟那些气焰跋扈的辽东边将,打了不少交道,也吃过不少闷亏。
“昙州之后,便是银州、锦州,算是昭云侯的地盘,如今由申屠元打理操持。”
李严挎刀而立,时刻注视梅花林深处的那道挺拔身影,冷声道:
“根据几个散播出去的谍子所言,昭云侯府的旧部,跟当倒插门女婿的申屠元不是很对付。
既然并非铁板一块,等千户出关下山,拿银州、锦州如探囊取物。
再将庞钧辖制的几座边镇夺入掌中,辽东半壁江山,都得姓‘纪’!
我看定扬侯是否还能坐得住!”
裴途眸子泛起一丝隐忧,摇头道:
“若有这么容易,太子爷也不会隐忍二十年,才开始拿勋贵将种开刀。
别的不说,那支十万余众的关宁铁卫,如何更易旗帜就是一桩天大的难事。
另外粮饷、战马、军械,没了定扬侯,掌握各种门路的那帮豪商巨富,就要出来坏事。
那句‘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绝非空谈!”
童关听得头大,也倚靠着枝干虬劲的梅花树,开始闭目养神。
他不晓得这些弯弯绕绕,但想来以自家千户的神通广大,再多艰难险阻,一脚也就踏平了。
……
……
贺兰关外,北去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