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而走。
时而成群结队,时而各自散去。
它们或为刀剑所伤,无辜枉死,
或是生前冤屈,上吊自缢。
滚滚怨气像是黑云压城,盘踞在坊间。
“圣人脚下,亦有这么多的阴魂不得超生,拥挤于阳间……那大名府之外又该是个什么模样!?”
纪渊不免摇头道。
他盘坐于竹屋内。
夜游神的谛听微声发动。
诸般杂音齐齐涌入。
几乎将脑袋搅得炸裂。
就像成百上千人各说各话。
这是几坊之内的密谋、毁谤、暗算、祸胎之言,争先恐后挤入耳中。
还好纪渊早有准备,猜到可能。
勾动破妄命数加持,心神冷冽,斩灭杂念。
“倒要看看,是否会有人提及于我。”
人声太杂,鬼声太乱,纪渊干脆统统过滤干净。
他侧耳静听,只留意涉及自己名讳的那些细微之声。
不多时,竟然真的出现数道密谋之音!
……
……
大德坊,一顶软轿停下。
罗龙身着黑虎补子的四品武官袍,大步踏进门口立着两座石狮子的气派府邸。
上至管家,下到护院、小厮、丫鬟、婢女。
各个披麻戴孝,一脸哀容,好似自己没了爹娘一样。
白皮纸的灯笼高高挂起,扎得栩栩如生的纸人,刷成大红大绿的纸马摆放各处。
罗龙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喜。
家中死人,本就晦气。
还要大操大办,弄出这般声势。
万一冲散自己的官运,岂不是糟糕!
那两个没出息的废物弟弟,死便死了。
反正平日也不往来,弄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又有什么必要?
罗龙满腹牢骚一堆不满,嘴上却没有明说。
他向来孝顺老母,晓得自家娘亲格外溺爱儿子。
老二罗猛、老三罗烈接连殒命,乃是极为沉重的一次打击。
“老夫人可还安好?”
见到管家迎上前来,罗龙淡淡问道。
“老妇人知道二爷、三爷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真悲痛欲绝,已经哭昏过去两回,
老奴连忙请了千金堂的郎中诊治,开了方子、抓了药材……
那位郎中交待,一定要安心静养,不可动怒,更不能再伤身子,否则恐有性命之危。”
罗龙面皮一抖,抬眼望向用于停灵的宽阔正堂,冷哼道:
“活着不省心,死了还来害人!
带我去见老夫人,若真个严重,我便去太医局求一份补气养神的灵药,好好调和。”
管家连连点头,同时心下感慨道:
“大爷真是孝顺,时刻挂念着老娘。”
罗龙穿廊过道,步入三进后院。
站在东厢房的门外,任由丫鬟通传。
阖府上下,人人都知道大爷最听老夫人的话。
每日从兵部衙门下值,只要天色不算太晚,都会主动过去请安。
“老夫人让大爷进来说话。”
片刻后,一个姿容明艳的大丫鬟走出,轻声细语道。
罗龙昂首挺胸,掀起帘子。
迈过门槛,进到屋内。
只见一个鸡皮鹤发,穿金戴银的老婆子躺在榻上,哎哟叫唤。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好狠心!竟然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两个好儿!”
两个丫鬟跪在一边,一人双手高举捧着痰盂,一人剥着瓜果点心。
皆是低头,不敢出声。
“逝者已矣,娘亲应当节哀顺变,顾惜自个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