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二修厂也笼上了一层莫名的气氛。
偌大的厂子一百多口人,爹娘兄弟姐妹不少也都是局里其他单位的,周围邻居朋友也少不了局里的人,局里对二修厂有想法的事情自然不胫而走,飞快地传播开来,事情越传越大,已经足够产生某种恐慌。
一对师徒空闲之时喝水聊天,各有思量。
徒弟皱眉问道:“之前周局不是跟咱们向总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也许只是普通的安全检查吧。”师父颇为淡定地说道。
徒弟摇了摇头,替全厂担忧起来:“怎么会?咱们这儿有什么好检查的?指定是挑骨头来了。”
师父则依然不为所动:“现在厂子经营得这么好,天天开工,咱钱也多了,有什么好挑的?”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咱们肥了.,局里才要挑!”徒弟自作聪明地盘算起来,“你看,从前咱们是拖后腿的,原先咱这儿的人都想玩儿命逃出去,之前那麻将厂长不就调到总厂去了么?结果现在回过头来一看!好么,二修厂混的比总厂都好,咱这儿只要肯干,各种奖金发的,足足比总厂多了一倍!”
“那咱们也受那累了啊。”师父笑道。
“干活儿也是一天,闲着也是一天,他们想受累还没门路呢!”徒弟压着嗓子悄声道,“要我看,是局里觉得这块肉肥了,觉得当初亏了,想再啃一口。”
“那就啃呗,咱们好歹也都是局里的人,又不吃亏。”
“师父呦!”徒弟着急起来。“真金白银养着咱们的是局里么现在?局里巴不得把咱们都甩出去呢!”
“甩不得,干一辈子了。”师父依然摇头道。
“师父,你觉得自己技术硬,资格老,没危机,但你也不想想。原先都下岗那么多人了,里面就没有技术硬的?老白他们闹那么多天闹什么呢?”徒弟依然企图感化师傅,“这会儿咱们高枕无忧看着别人的笑话,看着看着就轮到咱们了啊!”
师父笑着冲厂房那边努了努嘴:“你想太多了,咱们这不好好的,多景气?”
“那你觉得这是二修厂的景气,还是恒电的景气?”
“这个……”师父眉头一皱,终有些答不上来了。
“前两天,那几个银行的大人物也来过了。银行给钱,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徒弟想的确实很多,“我估计,最近要出事。”
“那是领导的事情,你瞎操什么心。”师父安慰道。
“那我就问你,如果向总他们放弃这里了,转战别处,咱咋办?”
“咱?”师父笑道。“继续二修厂干呗,还能不要国家的编制。跟着那小老板了?”
“师父,你忘了咱厂之前什么样子了么?”
“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
“要是向总走了,那麻将厂长再回来,还能保持现在这样么?”
“呵呵。”师父笑着起身,拍了拍徒弟,“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咱们干好活儿就对了,在哪干不是干?”
师父就这么走了,徒弟抓了抓脑袋,技术上的事始终都是跟着师父的指导一步步过来的,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师父聊了。
这样的对话在二修厂内部弥漫开来,师徒、工友、哥们儿,甚至于食堂大妈和看门大爷,都产生了某种忧虑,抱着铁饭碗的他们,实在不忍撒手,但恒电带来的好处是真真儿的,他们又不能不顾。
向晓菲的办公室中,则是一场属于腹黑领导者之间的残酷计算。
“向总,综合各车间班组情况,名单就是这个了。”吴强疲惫地将一张表单递给向晓菲。
“还好有你在。”向晓菲揉了揉额头,扫视起来。
“向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