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夫家住蓟京供电局的老宿舍院,基本一个院子的人都是父母的同事,恰逢周末,往来的街坊们见一个高个小伙子拎着大行李箱进院,纷纷围上前来,不用说,准是老张他们家的大学生儿子了。
“逸夫!这算毕业了吧?”一位大妈扇着蒲扇先凑过来。
“是,算毕业了。”张逸夫只随口应付,脚下并未停留。
“分配咋样,去部里了没?”另一个中年男人紧跟着问道,“咱全院也没几个大学生,就指着你能当领导了!”
“呵呵,没去部里。”
“……没关系没关系,直接进部里太难了,看来是去华北局了吧?”
“也没去华北局。”
街坊们有些吃惊,尴尬几秒过后,才有人问道:“来咱们供电局了?也好……都是自己人,方便照应。”
“也没有。”张逸夫摇了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
都是圈内人,对体制结构明白得很,不是部委,不是电管局也不是供电局,那恐怕也只有电厂了,院里数一数二的大学生,老张家的大学生,毕业竟然进电厂了!
大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只得目送着张逸夫离开人群,径自回家。
“估计是成绩是在太差了吧。”大妈望着张逸夫的背影叹道,“好好的大学生,进电厂太可惜了……”
“是啊,老王他们家孩子专科毕业都分到电管局了。”
“那毕竟是老王,他本身也是电管局的处长,努努力就是了。”
“可老张……以前也是电管局的领导啊。”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他不就只能修电表了么?”
“哎……逸夫太可惜了,咱们这圈子都是代代相传,他爹是没法帮他了。”
“本来我都说好媒了,宋科长家的丫头也挺喜欢逸夫的,这下子,估计是泡汤了。”
“呵呵,您赶紧打住吧,哪个姑娘愿意嫁到电厂去?更何况是宋科长家!”
于是,街坊们开始纷纷感叹起老张家的不幸遭遇。
老张,张国栋,从电管局贬到供电局这段自然倒霉,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培养出了一位出色的大学生儿子,毕业后进入电力系统,只要起点不低,将来混个处长绝不是问题。
非要分级的话,供电局算是三级单位,上面是电管局,再上面是部委,相对而言,地区供电局的子弟很难出人才,因此在供电局宿舍这个圈子内,大家都十分看好张逸夫,指着他一人升天,给全院撑腰,他们也因此对张国栋相对尊重,就连张国栋的领导也已旁敲侧击,表达了愿意结成亲家的愿景。
可现在,一切化为泡影,这人一进电厂,就不知道要熬上多少年,这年代知识分子多少有种优越感,知识分子该从事技术、管理工作,而电厂是个工人聚集的地方,张逸夫算是堕落了一个阶级。讨论的街坊中,不乏有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一个宿舍院的同时不免都心下叫着劲,自己没混好,那就比谁孩子有出息呗?之前很多人看见张国栋都觉得自矮一头,现在可就舒坦了,电厂可是最下级的单位,自己高中毕业的儿子将来也许都比张逸夫混的好。
院子里,他们说他们的,张逸夫完全不在意,也完全不在乎,此时他只想快些回家见见父母,别人不理解无所谓,关键要让父母心下踏实。
家门口,母亲宁澜一开门,见宝贝儿子不告而归,满脸惊喜,嘴上却埋怨道:“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早说让我跟你爸去火车站接你啊!”
“我这么大了,还接什么。”张逸夫笑着提起行李进屋,“也待不了两天,马上就要去单位报到了。”
“真是……安排太紧了。”宁澜连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