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④章—8(2 / 3)

西子湖畔战祸频仍,房舍几番成焦土,但从没听,有谁把西湖水放干了的。

太爷秦来福房间里挂着的那幅画,如果真的出自白英之手,那么,此间大有深意。

当时的西湖之上,并没有雷峰塔,那么,那幅图上雷峰塔的高度、位置、比例,也全部都是与事实不符,白英自行杜撰了一座虚拟的雷峰塔,普天之下,仅此一家,只为标示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自己的埋骨地。

白雪茫茫,残影慌慌,

夕照映水,骨浮峰上。

那时候进入初冬,西湖之上落了一场雪,夕阳西下,水流浮动,倒影绰绰约约,偌大湖面,万千坐标,白英选定了湖面上的一点,想着,如果这一点就是雷峰塔倒影的峰顶,那么从这个位置去看,这岸上的雷峰塔,应该高度几许,位置几何呢?

所以,那幅画并非写实,真正雷峰塔的位置,后头有山线起伏,而秦放印象中太爷的那幅图,雷峰塔四周光光秃秃,一径河岸将画面一分为二,也就是,即便诗里混淆性地写了那句“夕照映水”,真实的位置,也根本不在夕照山。

好在,白英有意识地留下了另一张照片,秦来福的全家福,摄于断桥之前,这就大大缩了他们的游湖范围。

太爷爷留下的物件中,除了那本日志是闲来记录,只有两件标明了“白英”,一幅图、一张照片,看似随意,现在想来,别有深意。

司藤让他回老宅取画,看来,司藤也想到这一点了。

天色渐渐亮起来,颜福瑞如听天书,原本还想作关于法海金山寺的垂死挣扎,末了只剩了愣愣一句:“哦。”

戏剧性的,似乎与他的失落相应和,树上飘飘悠悠落下一片黄叶,拂过他的鼻尖,又飘飘悠悠落到桌面上。

颜福瑞顿感萧瑟,了句:“秋天来了。”

秦放答:“嗯。”

对话末了,两个人奇怪地互看了一眼,再然后,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春暖花开,渐至夏日,正是树木转绿甚至苍翠的时候,谈什么秋天来了?

秦放抬头,顶上满树黄叶,在晨风之中荡曳飘摇,再看周遭,心里叫苦不迭。

不止他们的客栈,附近的,再远些的,甚至道路两边的绿树,都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转作枯黄,花花草草之属,种在盆里的还算正常,只要是扎根地下,全部蔫的蔫死的死,就好像这平静的谈话之时,周围遭受了一场无声的洗劫一般。

颜福瑞跑着出门,过了几分钟又呼哧呼哧跑回来,喘着粗气比划给秦放看:“得有两百……三百米,树啊什么的都死的死黄的黄,后面的就正常了,就是以我们这……为圆心。

那个……”

到这里,忽然心翼翼压低声音:“不会跟司藤姐有关吧?”

秦放无奈:“你以为呢?”

秦放驱车离开的时候,路两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忙着拍照议论,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颜福瑞战战兢兢地站在客栈门口,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目送秦放上车的时候,他至少嘱咐了三遍:“秦放,你早点回来啊,不然警察来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啊。”

秦放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觉得树木黄了枯了这事能动用到警察,就算真的惊动了,一时半刻,也查问不到你身上吧?

老宅还是原先的样子,那副挂在墙上的画,原先只觉得法拙劣技巧平平,现在再看,心头凭添了许多空洞凉意,秦放心翼翼地把画卷卷好,顺带也捎上了太爷的那本日志册子。

回来时,正是下午,秦放没有径直回客栈,车子绕到了西湖,停好之后,一个人顺着湖边走了很久很久,这段路有时清静有时热闹,秦放捡了湖边的观景座椅坐下来,慢慢翻动那本册子。

很多话,现在再读,唏嘘不已。

譬如太爷去参加同乡友人的麟儿百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