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祥子哥,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在我家门口转悠,你怎么不进来找我呢?是不是怕他揍你?
祥子见张海燕这么一问,立刻红了脸道:我才不怕他呢!我爹是村长,我只是不敢见你。
张海燕开心的笑着,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道:你就会嘴硬,这书是给你的,我早就准备好了,是鲁迅的小说故乡,我很喜欢里边的闰土,你好好读读吧。
见祥子接了书,张海燕又冲他笑了笑,边转身回去上了驴车,马国利赶车,一家子坐在车上,和乡亲们挥手告别。
车轮滚动向前,张彩霞望着远方,笑着说道:难得啊。
在马国利的记忆里,这是张彩霞在十八年来头一次主动和他搭话,这让他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解地问道:什么难得?
张彩霞望着马国利,妩媚地笑道:这些个日子没见你喝一口酒,多好,这家里多安生。
在马国利的记忆里,这是张彩霞头一次冲他笑,虽然他知道张彩霞的笑容一定很好看,但那只是在梦里见过,眼下见到,如梦似真,让他十分感动道:你是打外边来的,外边的世界你比我懂,要是遇上了难事就回来。
马小虎插话:娘,外面啥样啊?
张彩霞道:十八年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啥样儿了,想是和咱们这儿大不一样吧。
张彩霞又对马国利道:这世道变了,你岁数也大了,以前干了太多的缺德事,现在也该收手了,人这一辈子,迟早是要还的。
马国利若有所思道:你们这一走,怕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吧?
张彩霞媚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也许吧,你要是还想我们的话儿,可以来看我们啊!毕竟柱子、虎子是你的骨肉。
县长途汽车站上,张彩霞几人上车,马国利帮忙递着行李。
张彩霞道:这往后就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岁数也大了,把酒戒了吧,多积点德。
马国利道:你们不行就回来,柱子,你要照顾好你娘,看住你媳妇啊!
张彩霞目光望向那个家的方向,十八年前,十八岁的她来到这十八里乡,当时她是下了决心,打算就埋在这了,可谁成想,十八年后的今天,她竟然能带着十八岁的女儿和两个儿子一起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这里,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十八年恍如一梦,在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她每天都想着离开,几乎每时每刻都想,日子久了,这个离开的念头渐渐地淡了,被她深深地埋进了心里,不让它发芽。她不是不想离开,也不是不能离开,她要想走,没人能拦得住,可她要去哪儿呢?她能去哪儿呢?她去干什么呢?人没了目标,便没了动力,慢慢的连想法也没了,这一生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被黄土悄悄地埋了。现如今,她要去陪女儿上学,她要让这家子人过得更好,她甚至在想,有朝一日,能够带着她的儿女去看看她远方的亲人,她真的是很想他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老天原谅了她,她相信从今个起老天要帮她,这目标所激发出来的动力,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腾地冒出了头,而且是一天一个样儿地节节高。她容光焕发,她还年轻,她决定去再次重生。
汽车渐已远去,马国利眯着眼睛,用手遮着刺眼的阳光努力追寻着汽车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