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任之在他身后缓慢的一寸一寸慢慢挺直了脊背,本来因为年老而混沌的目光也仿佛是在一瞬间清明了不少,就双手抄在一起,盯着他的背影……
哦不,是盯着他垂于身侧的左手瞧着。
半晌,未置一词。
小泉子在身后等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一直不为所动,就有些不解的试着问道“师父,您怎么了?是怕冲撞了定远侯么?那位侯爷不是据说一向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么?我看他应该也没生气。”
陶任之闻言,这才自远处缓缓的收回了视线,眼神微深的看着他道“方锦是怎么跑出来的?”
怎么跑出来的还是其次,而是——
跑出来的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当然,小泉子不可能看透他真正的心思,只是有些心虚和惶恐的缩了缩脑袋“先皇驾崩之后,宫里就以太子殿下为尊了,先帝在位时毕竟不曾正式下旨废后,皇后娘娘又是太子生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当是正阳宫那里的守卫们一时起了犹豫,这才……”
萧昀登基以后,如果姜皇后放出来,那可是要被尊为太后的,这时候得罪她,一定会被秋后算账。
所以,方锦现在想要从正阳宫出来,其实一点难度也没有。
“你啊!这眼神总还不怎么够使!”陶任之也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回去睡吧,今儿个不用你在这陪着了。”
小泉子还是相当机灵的,立刻就明白自己这是没说到点子上。
不过这留芳殿外重兵把守,侍卫很多,他有话也不能当面请教,就也放开不提,只忙就讨好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素净的帕子包成的小团子打开,将里面藏着的两个软软的小肉包子献宝一样的捧上来“师父,那您先垫垫,晚膳后我特意去御膳房寻来孝敬您的。”
陶任之年纪大了,胃口就不是很好了,但是这些年服侍天子,也有些养尊处优的怪脾气,晚间总要饿上一阵,得塞点什么进肚子里才能睡踏实了,偏他又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小泉子就每天变着花样的去御膳房找点小零嘴孝敬他。
本来他不说,陶任之也还没什么,一看他手里的俩包子,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噜起开。
“猴崽子!”一向沉稳持重的老太监居然眉开眼笑的像是个孩子,抬手戳了小泉子脑门一下,然后顺手将那俩包子并手绢一起拢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赶紧走吧。”
“那我先走了,师父您也别太累着了。”小泉子又道了两句好话,就一溜烟的蹿了。
陶任之摇头笑着又进了院内。
彼时萧昀还坐在案后,单手撑着太阳穴在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皇帝驾崩,他这个做太子的,哪怕只是做样子,也要做足了姿态,每天领头在灵前尽孝,虽然晚间能回来休息两个时辰,可是有内阁筛选出来的奏折要看,还要处理一些别的事,再加上他自己这阵子本身就有点思虑过重,皇帝驾崩了一月不到,他人就瘦了一圈,眼底也见着明显的乌青。
陶任之刚从外面走进来,他就又睁开了眼睛。
没说话。
陶任之却是心里有数,已经主动跪下去请罪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方锦。”
别的话,没再多说。
姜皇后之前都做了什么,萧昀这个做儿子的一清二楚,虽然最后皇帝含糊过去了,并没有将她明着定罪,可当天因为萧樾被掳劫出宫又传出他弑君之后畏罪潜逃的消息,九城兵马司都惊动了……
动静闹的那么大,除了在场的阁老们,其他也有很多人嗅到了其中的内幕。
先是皇帝中毒,传出来是晟王弑君谋逆,结果最后晟王毫发无损的被放了出来,皇后娘娘却被夺了册宝和凤印,禁足在了正阳宫内……
百姓们不懂其中的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