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儿很聪明,总是能看透阿兕心里大范围的想法,只通过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跟黑黝得能发光的皮肤,它们像会说话般。此时,槿儿就如听见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肯定。
阿兕一向都这样,实实在在的心里话,不轻易说出口。
“你们真的要去北平了?何日出发?”槿儿失落地问,手中拿着木棍,地上画沙画,但是半天了,乱七八糟,不知是在画何物。
阿兕知道,她烦闷起来一向如此。
“没有确定好日子,二娘说要计算一个良辰吉日,我爹则说卖完手中的茶叶就走,一个说一样,还不确定呢。”
谨儿心想,自己失去了一个小伙伴,那么阿兕也失去了一个小伙伴。
邻居之间,青梅竹马,也就是这样散的吧。跟着父母天各一方。
其实,如果阿兕不走,槿儿还想邀他一道去宁家庄拜个师学个剑什么的,至少,他二娘会不敢欺负他。
阿兕也只知道槿儿想去宁家庄,将来要做日月双侠那样的大英雄。
后来的某一天清晨,照进窗棂的阳光温暖中带着一丝喧闹,光线中跳动的细小尘埃落在明眸里,与蓝天白云清晰地分割出来,与喧闹隔了一重天。
槿儿知道,喧闹是因为隔壁在搬家。倪家二娘指手画脚的声音,吵得跟皇帝搬家似的。
“阿兕……”槿儿跑到隔壁去看,里面的箱笼细软都已经按部就班。
倪家二娘看见槿儿,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拿捏着扇子扇凉,腔调一贯是狐媚的调,“哟,小槿儿,你可是要来送别的?”
槿儿看了一眼倪家二娘,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肚子还是平平的,跟之前进倪家门时没什么两样。不过,槿儿也没兴趣追究。
自从“二牛”的称呼出来后,对于阿兕的名字,倪家二娘也消停了些。
“倪二娘,你们何时启程?”
“巳时便出发了,要说的什么,可要抓紧些,以后这天隔一方,小孩子们再玩闹两年,便谁也不记得谁了。”她便说着,挺着摇杆去了别处催促事宜。
这是阿兕跟槿儿在金陵的最后一次聊天,但不是生平最后一次。
只是,他们此时还并不知道而已。
阿兕从怀里拿出最后一盒茶饼,“这是我仿照贵族的龙团胜雪茶做出来的,一经泡滚水泡过,舒展的茶叶便像木槿花那样的形状,浸在杯底,色如银白,好似碧水中盛开了一朵白槿。”他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不太像,实在没办法做出花蕊里的那一抹嫣红。”
槿儿接过茶盒,打开时里面有五个茶饼,团饼芯中仿佛藏了一朵白槿,是十分难得的了,因为市面上从没有白槿纹样的茶叶。
“那好,我收下了,我也有一样礼物送你。”她说完跑回去,不知道要拿什么出来,阿兕便站起来,看着她跑进去又出来。
她手上多了一盆幼苗,色碧青花的瓷盆上,肥沃的泥土里长着一株七寸幼苗,几片绿意叶子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我亲手种的白槿幼苗,你带回去吧,就是你送我茶饼的赠礼了。”
阿兕接过了,那捧瓷盆显得更重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阿兕,走了。”他爹爹牵着一峰骆驼出来呼唤,二娘牵着两匹壮马交给阿兕。
马车堆着家物,还要驼人,所以双驾来承重。阿兕安置好花苗,坐到驾位了,一手一条缰绳两条同时一吆喝“驾”。
最后只留下远走的呼噜声。
他们仿佛是天空里短暂掠过视线的大鸟。
阿兕这一走,隔壁的房子很快来了新的邻居,但是也不像先前那样有意思了,因为新来的邻居一个同龄孩子也没有。
槿儿觉得更无聊了。也没有人陪她去等日月双侠,虽然也从来没有等到过。
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