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营驻地,一打眼,左梦庚颇为不虞。
一个千人军营驻地,此时却破烂不堪。辕门的木头上条条裂缝,似乎随时都能断折。
本该立于辕门内侧的岗哨,此时上面空无一人。而且上下岗哨的木梯子,每三两步就断了一块。
估计腿脚、眼神不好的人上下,都容易摔着。
这些也就算了,军营外闹哄哄的样子才更让他不满。
只见这军营外,街巷两旁,早已变成了集市。
各种摊贩顺着军营门口一路延开,根本看不到尽头。
等等,那个拿着秤砣称量糖块的人,怎么穿着军人的战袄?
此时那人也看到了这边一堆军官,吓的立时撇了秤砣,转身竟从一道围墙缝隙里钻进了军营。
等着买糖的客人一看他跑了,二话不说,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将糖块分了个干净,扬长而去。
待进了军营,目光所及,更是萧索一片。仿佛这里不是军营,而是难民营。
直到这时,三个把总才有机会凑过来。
古大彪满脸堆着笑,道:“得知千座赴任,卑下等均欢喜无限,凑了些钱,在福满楼安排了酒宴,为千座接风洗尘。不如恭请移驾,让卑下等尽一番心意。”
左梦庚似笑非笑。
“不必了。本将初到,理应和军中兄弟亲近。酒宴之事,不急于一时。”
他定定地看向三位把总,命令道:“击鼓,聚将。”
三位把总满脑门官司,可是却无可奈何,只好吩咐下去。
左梦庚哪儿没去,就站在点将台上等着。
看着兵丁一个两个,破衣褴褛地从各种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画面颇为惊奇。
等了半个时辰,台下约莫有了百余人。
可这个速度真是让左梦庚不能忍,问道:“其余士兵在何处?为何还不应卯?”
三个把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推诿不过,才由李万和硬着头皮道:“好叫大人得知,本营属下……属下……呃……已经全都到齐了。”
一股热血好悬没将左梦庚冲晕了,黄宗羲、柳一元等人也是神色大变。
黄宗羲更是按捺不住,挥舞着手中的花名册,吼道:“册子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本营千又五十人。各位,台下兵丁,有两百之数吗?”
都不用查,肯定没有。
三个把总也急了。
安大二叫苦不迭。
“千座,花名册那都是八百年的老黄历了。俺们仨来这里任职的时候,本营就不足三百人了。俺们也去上司那里问过,还吃了好大一顿瓜落儿。”
左梦庚摆摆手,不想听了。
来之前他就想过,军中肯定有吃空饷的情况,只怕会非常严重。
可他即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预计的空饷数额也就在半成左右。
结果呢,现实给了他一个超级大惊喜。
一千零五十人名额的后营,实际人数竟然连两百都不到。
等等,人数严重不符也就算了。
台下这些,都是什么货色?
左梦庚从台上下来,走到一个老大爷身边。
这老大爷身躯佝偻,满头白发。穿着的军袄上到处都是窟窿,连什么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左梦庚问道:“老伯,您高寿啊?”
那老人有些白内障,一抬头眼睛里全是白茫茫的。
“军爷,要发饷吗?”
左梦庚满头黑线,再问道:“您高寿?”
老人道:“发一半也成啊。”
得,没法交流。
左梦庚又看到了个不能忍的,走过去,那士兵只有他腰那么高。
“小娃娃,你为何在这里?”
那娃子能有九岁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