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大诗人。 他身形皆足,不算羸弱,也不算高壮。若是与那林中鹤姿的身影重合,或许还有几分隐世高人的风范。 但罗隐一开口,就如项羽铁骑般势不可阻地摧毁了一切关于他的幻想。 真小气,不就是偷一些桑叶吗?司马徽越老越抠,下次画个大饼给他道歉就是了。我好歹还会画饼,总比他强,连点儿好东西都不给我。还好我凭本事偷来了,要我说…… 顾玉成…… 好吧,这就是一个贪图小利且话痨无比的老头,什么渊清玉絜、姿仪俊奇,什么天下名士、大德高人,和他绝没有半块灵玉的关系。 白郅易深居宫禁,身边围绕之人每落下一句都是一片膏腴之地,初听无意,深思熟虑后却常常能够挖出、找到所需之物。: 年轻的妖国天子因此领悟了于简词短话中窥见深意、于繁言絮语中剥丝抽茧的本领。 只可惜屠龙之技可屠云中游龙,但面对地上的食草牛,需要的却是庖丁之刀法。罗隐的话实在太多,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好像沙滩上的大石头显眼,但在沙漠中就难以遇到。 似乎意识到孤掌难鸣,罗隐一番感叹后转而说道我们都是元神。——凝鼎境了嘛。 话短力沉,引得顾玉成与白郅易纷纷侧目。 罗隐见状,又故意将话题调转到另一边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看个好东西。 罗隐回头一笑,那张水波般起伏不定的脸此刻也恢复了原貌。 一双短眉上扬,两对小眼镜挤向并不挺高的鼻梁,厚嘴唇上是一片如狼藉战场的花白胡须,乱糟糟的。模样约有古稀之龄。 罗昭谏在历史上本就人丑诗俊,野史上甚至说宰相的女儿非常钦佩罗隐的才气,日日捧诗诵读,结果窥见罗隐本尊真容后,连诗也不读了。 眼下的罗隐倒还未达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大概是老来让岁月隐去了几分棱角。 倒是心魔不合时宜地感叹道不仅丑,还老,而且挺…猥琐。 罗隐闻言笑嘻嘻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心魔,差点儿没给心魔捏爆。 很快,罗隐等人落入一片墨条林。 之所以说是墨条林,是因为林中贴满纸条,每个纸条都涂写满词句。 左思!——左思!出来!你要写《四都赋》?又在写这些东西。罗隐冲着林中放声叫喊,震得墨条轻轻摇晃。 枝头结墨词,浊气势沉雄。 一道高大身影缓缓从词林墨果中踏出,面无表情的男子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罗隐轻笑喏,这个家伙就是左思。笔力贵纸、才震洛阳的那个左思。 又是个丑老汉……心魔被松开后第一句话就在作死。 左思,一个丑到让老妪都忍不住吐口水的人,史书落墨其容唯二字:绝丑。 左思瞅一眼心魔,什么也不辩,低头以指代笔,于掌中不断书写笔画。 原以为左思会生气的顾白二人也微微怔住。 白郅易心头微动:这是一个痴于文赋的修士,这个气势强劲浑厚的寒门丑士,自有风骨。 罗隐见此情形无奈笑道不用管他。他是这样的人。 不等几人去好奇左思掌中所写的是什么,墨林间忽落来一片梨花雨。 又一道白衣身影姗姗来迟,幽倩来客手持绸布舞扇,放在额头之上。 整个扇面色如墨锭,凝实而古朴,微光倾下,又泛溢柔和之象,连那醇厚的乌黑色也不禁留住一抹轻快。扇面外飘垂的绸布似墨见水,愈是向外垂,其 色愈素且白。 似梨若梅。 女子一把舞扇,持于头顶,好似戴着斗笠。翩然独立。 墨词林、梨白衣,幽客持扇山水间。好不风流。 眼见顾玉成流露出崇敬之色,心魔再次开口作死也是一个丑女罢了。有什么好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