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未竟之愿,其实在最后‘二字’之中已经皆露无遗了……”韩圭说道。
“郑氏?”王番疑惑问道,“你以为陛下欲立皇子?”
“王相公为何如此想?”
“陛下深知恶疾难愈,留下密诏第一要务当然是继位之事,”王番看得出徐怀已有些疲惫了,不知道他在接下密诏之后处理了多少复杂之事,耗费多少精力与心血,也不觉得现在由韩圭代为说话就有什么不尊重的意味,当即说出他的看法,“而除了淮王之外,能继大宝者唯年幼皇子,又是郑贵妃所生养,不是正合上郑氏二字?”
“韩圭不觉得陛下是为一己之私念,而不顾江山社稷之人。”韩圭说道。
徐怀这时候接过话茬说道:
“我经过襄阳时,文帅曾出城相见,问我可有望收复中原,我只说了一句,淮王继位,或有望保半壁江山。文帅没有多言,便送别我等回襄阳城了。诚然,淮王继位有种种不足之处,潜邸旧臣也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国之栋梁——汪伯潜、杨茂彦旧与王戚庸乃是朋党,葛伯奕统领天雄军时也怯敌畏战,难称良帅,更何况淮王其人性柔多疑,也是陛下在密诏里明确写下的,但现在问题是,皇子即位,一定会比淮王即位更好吗?”
朱沆、王番都摇了摇头。
不管他们都不希望看到淮王即位,但不会昧着良心说国逢大难、主幼国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至少没有必要在徐怀面前昧着良心说这话。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可能指望一个才牙牙学语、能不能活到成年的幼子坐上皇位后能干什么?
召郑怀忠入朝辅政?
朱沆、王番也都难以想象郑贵妃垂帘听、郑怀忠入朝辅政,能与士臣、淮王府不搞内斗,携手稳定大局,共同抵御赤扈人的入侵。
倘若建继帝没有留下密诏就病逝,众臣共决,朱沆、王番无奈之下也只会将票投给淮王。
只有两个选择,他们只能选一个不那么差的选择。
这是任何务实者都不难做出的决定。
“淮王早就有皇太弟的名分,除了有一帮潜邸旧臣相辅佐外,朝中士臣也基本都倾向淮王继位,”朱沆疑惑问道,“倘若陛下也属意淮王继位,为何要多此一举留下密诏?”
“因为淮王即位,郑氏必反!”韩圭说道,“二位相公此时还不能想明白密诏所寓何意吗?”
“……怎么可能?”朱沆像是被谁踩中尾巴,几乎要跳起来,震惊问道。
卢雄、朱桐陪坐一旁,也是满脸震惊,这时候才豁然想明白徐怀为何要率领兵马进京。
徐怀率兵进京,虽说一路没有谁出面阻拦,但消息传到建邺早就掀起无边的汹涌暗流——无数人都在揣测密诏到底写了什么,以及徐怀持诏率千余骁骑进京到底要干什么。
随着建继帝病情加重,陷入迷离之后再未苏醒,最多的猜测还是认为徐怀持诏自重,率兵马进京乃是在跟郑氏、淮王谈条件时确保自身安全。
毕竟一千两百名精锐骑兵进入京畿重地,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朱沆、王番他们即便不觉得徐怀有挟诏自重之念,但也完全没有想过徐怀率部进京,竟然是要准备引郑怀忠入彀。
这封密诏是不完全的,都没有明确流露对郑氏不利的意图,徐怀没有办法用这封密诏调动建邺及附近任何一支禁军。
而建继帝驾崩、郑怀忠回建邺奔丧,在有淮王府威胁的情况下,显然也不可能孤身前来,身边必然有成百上千精锐侍卫环护——郑怀忠至少要防备淮王府驻扎于建邺的三千精锐。
徐怀要确保一击必胜,就只能是直接从楚山调精锐兵马过来下手。
但问题是,密诏哪一点流露出陛下有要对郑氏下手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