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都有官员落马,数量越来越集中到地方,特别是县官这一级。
原因很简单,县官算是大明最基层的政府组织,收赋征税全是经他们的手。而贪渎害民,也是他们最直接地接触到百姓。
一项并不算重的加税,到最后竟变成洪水猛兽,难道不是这些基层官员造成的?而朝廷和皇帝,不过是他们贪渎害民的背锅侠。
对于敢让自己背锅的王八蛋,皇帝展现了贯有的无情和狠辣,也造就出几个酷吏似的督抚,江、浙巡抚魏广微和倪文焕则是最突出的。
魏广微上任时间较长,对地方情况调查了解,又有厂卫侦悉的情报相助,禀承圣意是毫不含糊。
朝廷所定的赋税是多少就是多少,地方敢加一文一毫,就是贪渎,不管你什么借口,什么原因。
先抄家羁押,再按照家产的厚薄确定刑罚。五千以下全家流放,五千以上砍头示众,家眷流放。
这个标准已经是朱由校有所放宽,但真正处置下来,大部分落马的贪渎官员却是人头不保。
刑部尚书薛贞略有些忐忑地将刑部拟判处死的罪犯名单呈上,偷眼看了看翻阅勾决的皇帝,心中安定了不少。
作为新晋不到半年的六部尚书之一,尽管薛贞自忖已对圣心知之甚详,平常也得过皇帝夸奖。但第一次秋后处斩,他还担心皇帝有所不满。
抄家杀头的官员真的是不少,甚至超过去年。主要是厂卫方面把精力集中于此的原因,而在赋税上的乱收滥征,也让朱由校感到震惊和愤怒。
贪官,杀;贪官,杀;杀,杀,杀……
皇帝似乎已经麻木,或是被愤怒所支配,只是扫上一眼案由,便朱笔一抹,一颗脑袋秋后便要落地,一家眷属便要被驱赶押离千里之外。
明末战乱纷起,建奴入关窃取天下,百姓死伤千万、家破人亡,都有这些贪官劣官的一分功劳。杀之,一点也不令人惋惜。
知道历史走向的朱由校,仿佛看到了赤地千里、哀鸿遍野,仿佛看到了饥民流离、饿馁遍地,仿佛看到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杀,杀,杀……
杀掉一个国蠹,国家便涨一分元气,百姓便多一分松缓,大明的改革之路便少一个阻碍,多一分顺利。
皇帝终于勾决完名单,凝视着纸上仿佛血色的朱红,眯了下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薛卿——”朱由校示意宫人把名单转递给薛贞,沉声问道“对于这些贪官的处置,可有非议?大理寺那边可还配合?”
薛贞赶忙躬身答道“对贪官处以严刑,自太祖始。虽《大明律》并无具体规定,但太祖创设《大诰》此形式,亦是名正言顺。”
“比之太祖,吾皇之用刑,已算宽宏。洪武年间,建昌县知县,接受四百贯钞,凌迟处死;德安县县丞,收受罗、绢、布共十匹,钞八十贯,凌迟处死;莱阳县丞收赃百贯,凌迟处死……”
听着历史上被定为阉党的薛贞在罗列史实,朱由校的脸色逐渐松缓,原来自己这么仁慈,只是砍头,还没凌迟,而贪赃的数量却远超洪武之时。
据说,朱元璋在对待官员贪腐的问题上常常法外用刑,其中的典型就是剥皮揎草。但真正被处此刑的贪官好象并没有,完全是诽谤。
听薛贞为自己辩护完,朱由校微微颌首,说道“薛卿如数家珍,对律法案例甚是精熟,朕委卿为刑部尚书,亦算得上是慧眼识才了。”
薛贞心中大喜,赶忙躬身谦谢。
朱由校又勉励了两句,才让薛贞告退而出。
虽然没撒开魏大爷的狗绳,但历史上依附魏大爷的所谓阉党,朱由校却是重用了不少。
没办法,人家知情识趣,皇帝指向哪里就冲向哪里,皇帝要打击谁他们就全力以赴,这样的下属谁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