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陈冲的身体而言,此时他尚不能独自起身,更别说车马颠簸,翻山越岭去雒阳了。故而他虽仍挂着丞相的虚衔,但实际上,手中的诸项事务都已转交到尚书台内,丞相府下隶属诸曹,此时也基本由太子刘燮代掌。刘备在离开前,曾专门来看望陈冲,说让他好好养病,不必操心朝政,待病愈之后,诸事都会再交还于他。
不过陈冲这段养病的时间恐怕不会短,张仲景虽未明言,但举止之间多有暗示,纵使情况好转,也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方能痊愈。一想到年底决战在即,自己无缘参与,陈冲心中颇为遗憾,但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好好歇息过了,如今借着养病的机会,他也打算好好理一理这些年的经历见闻,写一些杂记和文章,好留传后人以为参考。
只是在眼下,他连起身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只好拜托妻子,让他在榻上口述,董白在桌桉边执笔叙写。
但由于病重体虚的缘故,陈冲的思绪并不如以前流畅,反而非常零碎,因此他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也常不满意,往往写了又删,删了再写,一连数日,也不过写了寥寥千余字。又过了一段时间,陈冲见自己仍是如此,便放下了着书的心思。董白问其缘由,他自嘲说:「年龄越大,就越觉得文字有千钧重,不是可以随意涂抹的了。」
于是转而读书。年轻时他爱读史,中年时他爱读诗,而到了眼下,陈冲已经没有什么挑剔的念头,什么书都可以看,只是每次翻阅纸张时,他总会忍不住想,当时人着墨时,心中是怀有如何的情感,几年之后又会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文章呢?这也算是一种常见的老人心态了。
读了不久,陈冲翻到自己年轻时曾编的一本诗集,又忽然记起了年轻时的爱好:收集时人百家的文章。当年他走街串巷,收集碑文与民谣编为书册,然后珍藏起来,闲暇翻阅时,陈冲一想到此书乃自己所编,唯自己所有,他就有一种拾贝般的孩童之喜。即使到了现在,他再看到自己编撰的老书,这种快乐又适时地浮现了出来。
这让陈冲又兴起一个念头:自己当年多在河北中原一带奔波,说起来还没有收集过关西名家的作品,何不在养病的这段时间内,弥补自己当年的缺憾呢?他这么想着,就打算在身体稍好后,和妻子一起到关中各族中走走,董白听了也很高兴,她提议说,若是可以,她也想趁机回家乡看看。
不过在四月中旬,陈冲的家中意外迎来了客人。说是客人,实际上他与陈冲关系匪浅,说是亲人也不过分,正是傅燮之子傅干。
当年傅燮身死,令主簿杨会把独子傅干托付给陈冲,陈冲便将他带在身旁,名为师徒,实际上是当作养子教育,两人感情深厚。只是后来陈冲入主司隶府后,傅干一直留在霸府中做事,故而常常只有书信往来,并不怎么见面。到去年年初的时候,他还来信说,目前正在云北长史府中任职,而且已然成家,娶的是太原温氏的女儿。
陈冲见傅干前来探病,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责难的神色,问道:「我听说陛下他们正在筹措对河北的战事,你身在云北府内,也当有重用才是,该建功立业的当口,回来看我,不妨事吗?」
傅干笑着答说:「大人不是说过吗?功业本是建不完的,富贵也没有个尽头,能衣食无忧就已经足够了。但我和大人已有数年没见了,一直不能尽一些儿女的本分,现在想想,真是惭愧,所以就向陛下请了辞表,说照顾大人一段时间。」说罢,又从怀中取了些从岭北带来的特产,都是些山参、干酪什么的。
陈冲没有推辞,又问道:「你一人过来,家小有没有安排?」
傅干答道:「本想一起过来,但阿萝怀了孕,就只好先安排他到娘家休养去了。」
陈冲便嘱咐他说:「那你过两
三月还是该回去照顾。」即使如此说罢,他还是转首叫来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