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
天子却澹然笑道:“先生如不是以为我出奔不妥,又如何会来与我夜谈呢?”
说罢,他打量贾诩神情,只见贾诩微微叹气,说道:“陛下总不至于认为刘范能凭南拒北,长立两朝吧!”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对蜀朝之轻视,已经溢于言表。
天子其实心中赞同,但口中却说:“将来事,谁说得清呢?便是明智如先生,能料到我绕远而来吗?”他言语含恨,幽居宫中十余载后,纵使常年修佛,但胸中的积郁却愈发像刀斧般刺痛他的胸腔,即使面对贾诩,他的言语中难消怨气。
贾诩并不因此生气,反而感慨瞑目,良久才说道:“陛下本是明智之人,就不要与我怄气了。我这次来问陛下,陛下虽然已得自由,但南下蜀中也不过是又入樊笼,将来也命不由己,此时我有一个主意,可令陛下长自在,不知陛下可有意乎?”
“当真?”天子闻言而起,又顿觉自己失态,于是换步走到贾诩面前,行拜礼请教道:“若先生真有此计,对我实有再造之恩。”
过了一会,贾诩下了决心,字句说道:“陛下,我请陛下今夜就遁入西羌。”他从袖袍中掏出一块青翠欲滴的玉珏,而后又取出一封书信,对着刘协缓缓道:“我与白马氐杨千万有旧,这是我的信物,只要陛下去仇池山,他必然对陛下有所照顾,而后他就会根据信件所言,领陛下过岷山,越西倾山,积石山,继而入赐支河首,陛下可在那里隐居,天高地远,必无人能够追查,必能在此终老一生。”
天子接过玉珏,一时怦然心动,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迟疑问道:“可如此一来,我岂非……”
不待天子说完,贾诩断然说道:“陛下,人君之位并非福分,圣人有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天下人有多少人想做闲云野鹤,而不愿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就是这个道理。”
讲到这,他不禁用一种自嘲地语调说道:“荣华皆是过眼云烟,富贵不过是一时虚妄,若能隐逸山野之中,昼猎白兔,夜赏繁星,春夏读书,秋冬饮酒,又无租调赋税之忧劳,这才是最难享的清福。李斯临死,只想再一牵黄犬,子路言志,亦不过车马衣裘共友。”
贾诩高谈良久,看见天子并无言语,就又说:“陛下既能脱此泥潭,便不当犹疑。”天子还是没有答话,他缓缓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让门外的清风吹进来,而后坐回主席,看着桌桉前摇曳的烛火,连带着他的背影一起明明灭灭,门外不时传来几声雁鸣,犹如飞来箭失划破夜空。
天子终于说道:“先生说得不无道理,但我意已决。宁为圣公(刘玄)死,不为孺子(刘婴)生,此言此志,绝不更改!”
话毕,他挥手将玉珏投掷于地,瞬间四裂。而后他也不看贾诩,转而将长剑入鞘,与天子印玺收入行李内,而后取出一支竹笛,在原位坐定,对着烛火与夜空旁若无人地吹奏,贾诩知道这是逐客的意思,便站起身踱出门外。
他没有立刻返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在走廊上静静聆听,他听出天子吹奏的是《绿衣曲》,曲风凄凉深郁,犹如潺潺愁绪由天坠地,却不动半点波澜,直沉入九泉幽冥之下,然而余韵却又似鸿鹄扑入迷雾,风霜如刀,可前后四顾,皆是茫茫白影。
这是古人的悼亡之曲,亦传闻是齐国公主庄姜因受丈夫卫庄公冷落虐待而忧心悄悄,故而做此自怜之作。其诗辞曰: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一曲吹罢,贾诩听出天子是在怀念父兄,亦是愤恨自身遭遇,心意当真无可更改,于是悄然离去。而此时在房中的刘协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