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诸友在雍丘围剿黄巾时,斥候里有黄巾死间,让我等误以为城中有人响应,我派他领一百兵士入城洽谈,随后才发觉事有蹊跷。当时我汗如雨下,如置釜中,急忙点出五千人马,急行三时辰,前往攻城,但城中足足有三万黄巾!他入得城中,只有一百人,如何撑得住呢?”
说到这里,陈冲神色沉郁,仿佛又置身于那个焦急晦暗的夜晚。石桑听得神往,不禁问道:“莫非此人拼死奋战,战死当场?”
“如此固然令人敬佩,却也只能算得上烈士,算不上英雄。”
陈冲回过神来,摇首否定,继而笑道:“我这好友临行前,曾与我说:‘此行破城,如探囊取物,君入城时,我开门迎君!’当我赶到雍丘城前,他已入城六个时辰,等我遥遥看见城门,只闻远方传来奔逃之声,脚震如雷,烟尘弥漫,等我靠近城门,只见他倚门拄刀,浑身浴血,身后尸身盈街,陪他入城的一百兵士,只剩下十余人,人人带伤。但他仿佛寻常,一捋长须,对我笑问:“君言有异,我言如何?”
石桑闻言不由奇道:“难道这位英雄在城中坚持了六个时辰?。”
没等陈冲回答,一旁的魏延忍不住率先答道:“正是!那可是关司马成名之战!那日关司马发觉不妙,在城中先声夺人,直接带领百人冲杀至城门处。以车木为遮,贼军少箭矢,只能与关司马刃战,关司马身披铁甲,夺下一马,与贼人来回厮杀,手刃不下百人,贼人为之气沮,待我大军赶到之时,贼军恐慌难止,弃城而逃,我军一战而克陈留郡。如今整个中原都流传‘关虎’的名声呢!”
石桑听罢,闭眼冥想当时金戈铁马,血肉横飞,几人在城门前挡住万人的场景,不由面色发涨,耳后生风,叹道:“如此英雄,胜过百万雄兵,恨不能一见!”
周围一些羯族孩童围坐一边,同样兴奋地高呼:“关虎!关虎!”
陈冲接过一只羊腿,有些烫手,又包上一层麻布,笑道:“有机会的,估计明年你便能见到他,只是云长脾气孤傲,没几个人受得了。”
“非常之人岂能用非常之理度之,小胡理会得。”石桑整顿情绪,继而又问道:“如此英雄人物,中国可还有胜者?”
“云长这样人物,如今哪还有能人物能胜过?”陈冲咬下一口肉,咀嚼完继续说道:“只是世间英雄,各有奇处。”他斟酌片刻,又说道:“广陵臧洪,亦是英雄。”
“亦是勇武之士?”石桑问道。
“臧子原虽说亦修射艺,但文质彬彬,哪里算得上勇武之士?”陈冲摇首否决,随后又叹道:“但子原心坚如铁,虽是战场厮杀的老革,也难以比拟。”
石桑先是失望,随后又为之一振,问道:“太守何出此言?”
陈冲扔下手中的骨头,感慨道:“子原与我在太学熟识,他为人沉闷,却并非拙于言论,而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时中常侍孙璋在太学试图招揽他入幕,太学之中,他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三无钱财,常侍相招,常人岂敢不应?”
石桑不知常侍地位,听得有些迷糊,徐庶在旁边解释说:“常侍在朝中权势远胜帐中大且渠。”
石桑恍然,继而问道:“此人拒绝了?”
陈冲摇首道:“他还是赴宴了。当时我等并不因此看他不起,只觉得这理所当然,但孰料他晌午赴宴,夜里却又归来,手里还提着一人头。”
“原来他事先查得孙常侍一党羽恶行,在宴会上忽而暴起杀人,当众斫下其首级!在场有护卫数十人,一时全看呆了,无人敢动。他便当场将其丑行公之于众,其中有妖言一罪,如若天子闻之,可诛其九族。以致孙常侍面红耳赤,口中诺诺,连连与其撇清关系,只能任由子原离开府邸。归来时子原面色如常,将首级悬于横梁,随后鼾声如雷,徒留我等神色惊异,愧不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