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不可能一夜之间完全失去踪迹,起码也得留下些脚印、车辙、马粪什么的。孟乔芳派出多路探骑,搜索叛军的踪迹,然而回报的结果让他十分闹心,不是没找到踪迹,而是踪迹太多了。永平周边各条能走大军的道路上都有行军的痕迹,仿佛叛军是四散而去了。
以阿敏部现在的状态,分得那么散是没法打仗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分兵是为了快速行军,在某个地方集结。孟乔芳当机立断……
派人向周围几处重要据点报信,然后闭门守城,别的一概不管。
他的任务是守住永平,至于别的事,都和他没关系,如果他主动采取什么措施,打赢了阿敏固然有功,打输了却也有过。就算皇太极不会像崇祯那样每打一仗就拼命追责,毕竟也不如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妥。人家自己家兄弟内讧,我一个奴才这么积极干什么。
与此同时,京城里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各位军爷,都说了,我们这里不是当铺,不收这些东西。”“你们门前的牌子不是都写了,‘专营辽货’,我这衣服正经是海州田庄台的裁缝做的,怎么不是辽货?”
京城的辽海行的柜台前,站着四个清兵,每人拿着一包衣服,非要在这里卖了。
见伙计们来软的不好使,掌柜的走了出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礼亲王的包衣!”观察了这一阵,掌柜的也确定了,这四个不是什么大人物,没什么关系,否则也不至于穷得到这里讹诈来。
掌柜的瞪起眼睛来,狐假虎威的架势做得十足,总算是把这四个兵唬住了,拿着衣服包骂骂咧咧地走了。掌柜的叹了口气,眼下这局面,不好办啊。
辽海行的东家李象履,如今已算得上全国顶尖的豪商,当然,也是需要代价的,李象履在北方的人脉,也成了闯军的情报来源。
李象履经营辽东货物,走的是代善的门路,这老家伙只认钱不认人,在努尔哈赤那里失宠之后,又成了一个会明哲保身的鸡贼,打着他的旗号最保险,只要给足了钱,就不会出问题。
这位掌柜的明面上是代善的包衣,辽海行的掌柜,其实是当时王瑾派到北方来的人之一。礼亲王的包衣,听着很威风,实际上代善辖下管理混乱,隐匿人口的事情很常见,只要你能给王爷纳贡,你不光能自称是王爷的包衣,自称王爷的管家都行。
自打皇太极宣布停发禄米和军饷,京城旗人的生计就越来越成问题了。那些家里有田地的,也还罢了,那些家里丁口少于四个,没分田地的人,顿时陷入窘迫。
清军士兵的待遇比明军还是要好的,士兵能养家糊口,但也就是养家糊口,大部分人都攒不下什么积蓄,还有很多人欠了债,正月还没出,很多人就在想办法为生计奔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借钱,然而旗人集中居住这一点,把底层旗人坑苦了,能在旗人居住区放高利贷的,哪个不是以权贵为后台,很多干脆就是佐领、领催对本佐领的士兵放贷。过去他们放贷不怕士兵不还钱,因为钱还没经过士兵的手,就直接在发俸禄之前从他们手里扣了。但现在禄米缓发了,他们就让士兵拿别的东西抵押。朝廷分配给旗人的土地、房屋都是不许买卖的,旗人也不许购买民间的房产,否则要没收入官。然而,旗人手上并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很多人为了借钱买米,私下把房产土地抵押出去。
然而,借钱是饮鸩止渴的办法,终不是长久之计,没有禄米和俸禄,将来又怎么还钱还利息呢。还得找挣钱的办法。
旗人当然是不允许从事其他工作的,可早就有生计艰难的底层旗人悄悄打工了。现在连禄米都没有,更是得打工养家,甚至已经有人悄悄弃了旗籍,宁肯去当长工。
还有一些人选了别的办法,偷盗、讹诈,甚至直接抢劫。
辽海行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