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一种失去了很久的情绪在膨胀,挑战着她已炉火纯青的控制力。
能级二、位格也决然不低的使徒,居然每日沉浸题海。
当代烛九阴早出晚归,还不忘为她批改作业……
菲儿抿了抿嘴,强压住心头的荒谬感。
使徒难道不该是忙于杀人或被杀,掠夺或被掠夺吗?
为什么偏她不同呢?!
“你没想过做点正事吗?神目岛这里,过日子可不容易。”
她轻声道,努力维持自然,但语气里隐有烦躁。
菲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为轻易“深入敌境”感到愚蠢。
那些看起来就没什么的东西——高考教辅、素描画、红蓝拖鞋、侧面卫生间里的两套洗漱工具,以及一块浴巾——此刻都成了敌人,正在向她耀武扬威地进攻。
“是我决定的;她没必要抛头露面,在家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这时,换好了衣服的黄怀玉从里屋出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不会暴露在风险中。”
他穿着与卜依依相同样式的动物主题睡衣。
只不过前者是棕色熊,后者是白色兔。
无名火在菲儿心中燃起。
“你是英招使徒对吧?”
她冷不丁看着卜依依说道。
后者一愣,没有立刻回话,但虚实已被看穿。
“你是三画天君的养女?”
“你是让地侯豁出性命的被保护人?”
菲儿用陈述的语气说出问话。
作为说谎的大师,她很轻易便鉴出真伪。
当恶业探查三画天君生死的时候,尼尔是一线执行人,而菲儿则是整个行动信息与后勤方面的统筹者。
受益于地侯,直到尼尔死时,三画事务所和旅者在协会的视野里,依然是两条平行线。
但如今当面对坐,菲儿也不知哪来的灵机,竟冥冥中牵连起许多线索。
黄怀玉与卜依依错愕之余,一时沉默。
现在烛九阴身份都已泄露,A级英招的根脚只是小巫见大巫,算不得什么机密了。
“卜一是去年年初走的吧?不久后你就和旅者在一起了?”
菲儿垂着眉眼,定定说道。
卜依依微微张了张嘴,没有回话。
她觉得对方与其说是发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额,你……”
黄怀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到菲儿蓦然起身。
“太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颤声说道,头也不回地离去。
其脚步有些仓惶,竟像是逃跑。
高跟鞋踏地,如手指击打琴键,声音悠扬。
从四楼到一楼,菲儿直到看见笑面虎因惊艳而发愣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激活神通。
裙摆飘舞,她摔门而去,深入黄雾。
富含硫化物的雾气比来时辛辣,让她眼眶发红,泛出泪花。
成为九尾多年,她本该是羡慕和妒忌这两种情绪的制造者。
但今日,一切都在反噬。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什么都有?”
“为什么,我拼了命争抢到的东西,她只要在家坐着,就有人送来?”
菲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量啜泣道。
“贼老天,我知道你向来不公平……”
“但这也不公平得过分了……”
老城区的街道旁,传来居民起夜的动静。
女使徒伸手抹去泪花,将自己的存在感完全消除。
她是九尾,她不该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