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现在勉强弄懂了,天子确实应该和百姓不一样……但,但既然把国家系于天子身上,那天子参差不齐,古往今来,有汉武帝、唐太宗一般的圣君,也有秦二世、唐僖宗一般的昏君。一旦落到这些庸主身上,订立的规矩,不就要瓦解冰消,荡然无存吗?”
朱标上身前倾,很认真请教,“先生,到底要如何避免昏君庸主,败坏祖宗基业呢?”
张希孟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主公和我谈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希望我能教导殿下,教导皇孙,就是希望能让朱家世代有明君圣主,能保住朱家江山,千秋百代!”
“那不可能!”朱标直接说了,随后他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只能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朱家后人,岂能每一代都有明君?而且就算是天资卓越,也需要好生教导。试问何人又有先生一般的胸怀学问?弟子以为,是父皇想当然了。”
张希孟嘴角含笑,朱标能想到的事情,他岂能想不到……只是有些话,他不好和朱元璋说,也不该多说。
如今朱标问到了,张希孟也就微微一笑,“殿下,你可听说过官吏们喜欢讲的一句话?做多多错,做少少错,不做不错?”
朱标愣了少许,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放在眼下,却有了不同寻常的意思。
“先生是说……要是皇帝少做事,不做事,就不会出错?”
张希孟微微颔首,“确实!”
“那,那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要不许天子,触碰具体政务?”
张希孟一笑,“殿下,臣想知道,殿下愿意大权旁落吗?”
朱标微微沉吟,就摇头道:“先生,只怕没人愿意沦为提线木偶。而且弟子还有一重担心,就算真如文官讲,圣天子垂衣拱手,天下大治……难保不会有文臣趁机作乱,架空天子,甚至效仿王莽董卓,弄出更大的乱子,那可不是天下之福啊!”
张希孟大笑道:“殿下既然想到了这一点,那为什么还要问臣?”
朱标大为惊讶,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张希孟的意思,只能红着脸道:“弟子,弟子是想问问先生,到底有没有长治久安之法?”
张希孟略沉吟,就摇了摇头,“殿下,任何政策,运行几十年之后,就会走样。拿国初订立的法令来说,现在需要检讨修改的,就已经多如牛毛,需要补充的,又不计其数。殿下与其寻找长治久安之法,不如趁着现在还能做事,抓紧时间,多做一些有利于长远的事情,即便有朝一日,不免发生扭曲改变,也有足够的家底儿,可以慢慢挥霍,殿下以为呢?”
朱标浑身剧烈一振!
说实话,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在张希孟这里,竟然得到了这么个答案,可仔细思量,似乎又是理所当然。
张希孟主张四民平等,但他从来都没说皇帝也要和百姓一样,事实上也根本不可能。而且失去了一个能最终决断的人,大家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会陷入无限度的扯皮。
就像现在,非要定个什么规矩,指望着往后的皇帝也能老实听话,遵守祖训,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老朱定的祖训,被推翻了多少?
可话又说回来,指望着天子永远都高高在上,能够乾纲独断,那也是痴人说梦。毕竟纵观大明的历史,大约从孝宗开始,甚至更早,天下就不是皇帝说了算了……武宗和世宗,这对堂兄弟,曾经试图抗争过,结果武宗掉水里了,世宗更有趣一些,经历了壬寅宫变,差点被宫女勒死,然后也老实了,专心致志修道去了。
没法子改变,只能躺平。
然后又是几十年,终归于烟消云散。
一个王朝,终归是有受命限制的,很难逆天!
所以从张希孟来说,让他放弃对公平的追求,屈从利益集团,从屠龙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