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多才俊,首推青丘子。
这位青丘子叫高启,因为隐居在吴淞江边的青丘,因此自号青丘子。他又开馆收徒,门人弟子众多,便是在巨儒硕卿之间,也是名声显扬,无人不知。
按理说这样的士林名人,应该是年高有德,胡须飘洒,风度翩翩,焕然神仙中人才对……不过事实上高启今年刚过二十,风华正茂,文采激昂。
早在几年前,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张士诚就把他请过去,引为幕宾。只不过高启这人孤高耿介,目下无尘,加之年纪轻轻,在张士诚的手下名声不显,地位也不高,他也不在乎,反正每月领一份俸禄,安心在家教书,有空了就去赋诗下棋,好不快活。
可是就在几天前,张士诚把他请过去了。
别看老张是个盐贩子出身,但是他对士林中人, 十分敬重,哪怕是年幼的高启, 他也礼数周全, 请上座, 奉好茶,寒暄了好一会儿, 张士诚才感叹道:“今日请青丘先生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参详。”
高启忙躬身道:“大王有何吩咐, 臣自然勉力为之。”
见高启恭顺,张士诚更加高兴了,索性一拍桌子,连声感叹,“本王苦守高邮数月之久, 大破脱脱百万雄兵, 却没有料到, 竟然让朱重八捡了便宜!这个贼秃霸占金陵,东征西讨, 地盘越来越大, 势力越来越强, 简直就是我的心腹之患!”
张士诚破口大骂, 满肚子苦水,高启就这么听着, 也没说什么, 反正你把朱元璋当成心腹之患,朱元璋倒是未必这么想就是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 张士诚才停下来, 好容易恢复了正常。
“那个……青丘先生,目下朱元璋的一个心腹叫张希孟,他似乎比青丘先生还要年轻几岁。现在号称要重定纲常,再造乾坤。他写了好些文章,要教导士子, 真是好不猖狂!”
高启对军国大事没啥兴趣, 可一听这些话,顿时瞪圆了眼睛,忍不住道:“纲常天定, 非是圣贤人物,如何敢说重定纲常?还要把自己的文章放在学堂里,教导读书人, 就不怕贻笑大方吗?朱元璋重用狂生,听信狂言,只怕也不是什么英明雄主,大王不必担心。”
张士诚翻了翻眼皮,真不用担心吗?
别看他那么骂朱元璋,但他在朱元璋手里倒了多少次霉,他自己清楚。最近一次,连罗贯中都跑了,足见朱元璋还是有些东西的,过分轻视对手,可不是好习惯。
张士诚轻咳道:“青丘先生所讲,的确有理,但是兵法也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王自然要弄清楚朱元璋在干什么……诚然他的方法有用,也未必不能学过来,博采众长吗!再有一件事,朱元璋能蛊惑人心,本王就能正人心,靖浮言。我的意思是想请青丘先生出面,驳斥张希孟的胡言乱语,以正视听!”
高启顿时沉吟,其实听到张士诚所说,他就恼怒了。毕竟孔孟之后,能称得起儒家圣人的,几乎没有。
哪怕是董仲舒,朱熹,也最多半圣而已,他们也不敢说重定纲常,不过是修修补补罢了。
高启虽然年幼,但是学问不低,他精研儒家经典,又粗通佛道,属于三教合一的高端人才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不光需要学问精深,还要格局宏大,至少要能跟孔夫子相提并论,方能推陈出新,不然的话,只会贻笑大方。
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人,居然有如此志向,要吗就是天生圣贤,要么就是一个疯子。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大得太多了。
高启只当一个笑话听,根本不以为意。
“大王,朱元璋出身低微,张希孟年少轻狂,他们说什么,也只是贻笑大方,我看不如让他们自己显出原形,又何必计较,白白失了身份!”
高启的意思是不能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