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猜到萧老夫人不信,裴道珠忽然难耐疼痛般嘤咛一声。
她弯下腰,不适地揉了揉双脚。
再直起身时,她歉意道:“谢姐姐大婚那日,有花神教信徒在城郊作乱,我不小心卷进其中,双脚受了些伤。回到金梁园之后,郡公就把我关进地牢,也没来得及处理伤口。熬了两日,伤势越发严重。刚刚疼得厉害,因此才会当众失态……您莫要见怪。”
萧老夫人顿了顿,道:“我房里有些宫里御赐的好药,叫江嬷嬷替你敷上。”
裴道珠也不客气,恭敬地略微颔首。
随江嬷嬷进了内室,裴道珠小心翼翼地脱下鞋袜。
原本白嫩娇贵的双脚,哪怕经过昨夜的伤口处理,今日看来也仍旧血肉模糊,结痂的血液和淡紫色药膏黏在一起,颇有些触目惊心。
江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赶来的萧老夫人,同样愣在当场。
世家贵女都是好好娇养着的,有谁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看来阿难刚刚所言,没有一字是虚假的。
裴道珠不再虚与委蛇。
她跪倒在地,抬起眼帘,丹凤眼盛着隐隐泪光。
她开门见山:“阿难处境如何,母亲都已看在眼里。我对郡公并无爱慕,之所以进门,也是因为他强取豪夺的缘故……”
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更显少女楚楚可怜。
萧老夫人已是猜到了她今日过来请安的目的。
她扶起裴道珠,迟疑道:“那么,阿难是想求我……”
“求母亲放我归家。”裴道珠斩钉截铁,“到底是阿难没有福气,这辈子无法侍奉郡公……若有来世,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母亲和郡公的恩德。”
少女看似柔弱,说出诉求时却毫不含糊。
丹凤眼里藏着坚定。
往昔所求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在这一刻被抛在脑后。
她怕再跟着萧衡,她会被折磨疯掉。
更怕,再一次对他心动……
萧老夫人沉默了。
视线落在少女受伤的双足上,苍老的面容又是无奈又是怜惜。
她觉着萧衡和裴道珠郎才女貌登对非常,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白头终老的,也是真心盼望这世上能有人好好爱萧衡。
可是……
现实终究残酷。
即便强留阿难,他们恐怕也终将变成一对怨偶。
她握着裴道珠的手,安静了很久,才拍了拍她的手背:“罢了,趁他不在,你归家去吧。”
裴道珠欣喜不已。
她再次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对萧老夫人行了大礼。
萧老夫人目送她离去,惆怅地坐了下来。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九郎和阿难,都是可怜人。你说,我擅自做主,九郎会不会责怪我?”
江嬷嬷笑着替她揉肩:“九爷是何等人物,既放了裴小娘子离开地牢,大约也料到了她今日的举动。他没留人阻止,便是默许的意思了。”
萧老夫人微讶,旋即稀罕:“他竟舍得放手……”
怎样的感情,才能舍得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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