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
可他明明睁着眼睛,只是他眼睛里的光正在一点点消逝,泪水从眼眶边缘渗了出来,冯老黑没办法与将死之人感同身受,他不知道那样的哭泣是由于疼痛还是不舍,但他也跟着流泪。
汩汩热泪从他眼中涌出,无论他怎么擦拭也来不及抹干净,直到眼泪滴在了死者冰冷的手背上。他依旧是那个瑕疵,他是唯一一个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流泪的草芥,大概是医者仁心,尽管他的医术仍待考证,可仁心却是货真价实。
真的是毫不相干的人吗?
江十一看着流泪的冯老黑,目瞪口呆着,他无法跟着哭泣,且并非是因为难堪,什么时候起仁心成了一种瑕疵,到底是什么让仁心成了一种瑕疵。
“他叫什么名字?”
老生常谈的问题,面对着的仍旧是习以为常的无言以对,这个一起出生入死的草芥,死的时候连个名字都没有,尽管那样的出生入死不过短短几个昼夜,短到让人来不及记住他的名字。
九十九个草芥,血战之后,仅存五人,比改名之前的赔钱货还少。
“咱叫于肥,咱叫于肥。”
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蹦出来做了自我介绍,他不希望这样的惨案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是仅存的五个草芥之一,江十一望向这个人。
嗯,是一张活该阵亡的脸没错了,活该阵亡的还有他那骨瘦如柴的身板,活该阵亡的人没有阵亡,很明显他不是曾经的赔钱货中的一员,他的身体没有经过戴矮子的锻造,能活下来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踩狗屎一般的运气。
可有时候运气就是比努力重要。
剩余的四个草芥没人搭理他,陈泌一贯不说话,冯老黑光顾着哭,江十一觉得这么一个活该阵亡的人太晦气,而戴矮子则从来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这里的活人和死人身上,此时的他正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城墙内激战着的活人与死人上面。
本以为是屠杀却仍旧陷入激战,观察了半晌戴矮子终于看清楚了敌军士气的源头,城墙内银甲的精锐在残阳下显得格外耀眼,在大嗓门的带领下,他们尚未打算放弃抵抗。
戴矮子回身往城里走去,背上的大字“杀”像一块饱经沧桑的石碑。
“你干什么?”江十一叫道,他突然发现草芥们中间其实还有个伤员,如果疯狂也能算是伤病的话。
“取敌将首级!”
“你疯啦?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又要去送!”
“我不是为了逃才打这场仗的。”
戴矮子对军功的执着近乎疯狂,他从来都不曾忘记此行的目的,即使九十九个草芥的命被他挥霍掉了九十四个,或许他真的视人命如草芥,包括别人的命,也包括他自己的命。
冯老黑抹干了眼泪跟上了戴矮子的脚步,他打算把忠诚进行到底,而全然不在乎这样的忠诚是否盲目。陈泌和江十一几乎是一起动了身,别误会,他们绝不是跟着戴矮子,而是想去参观戴矮子的阵亡场面。
更重要的是,宋癸还在里面呢,尽管大概率已经是个死人,可那是少数几个能被他们记住的名字。
于肥眼见着四下再无活人相伴,恐怕没跟上的话就要被当成逃兵,犹豫了几番还是小跑着跟上了脚步,仅存的五个草芥再次冲入战场。
“咱得先扒件衣服穿身上,就这样进去保不齐要被友军误伤。”
“别扒干净了,给人家留点布好辨认,死人也是需要身份的。”
江十一提议被采用了,于是裸男们重新穿上了红色戎装,顺便在尸体堆里搜刮了些趁手的兵器,他们融入了攻城的红色大军。
大嗓门带领的百人精锐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继续叫嚣,口水从他胡须丛中不断喷洒出来,江十一只能感叹这真是一副好嗓子,吼了一个下午也没能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