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来,绵绵逶迤,仿佛是映照了文芙盈此刻的心情,眼前的大片湖泊仿佛沉浸在晦暗的雨丝里。
她沉默了须臾,后扬了扬脸:“一再出手欺负,那是因为对方好欺负。”语调里带了几分凛冽,“我若退了婚,她还敢来找麻烦,我便只能让她永远开不了口了。”
繁漪一笑。
果然,文家的人哪会是小绵羊呢!
“很好,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些。”
秋风瑟瑟,雨丝细密随风乱窜。
两人走的有些远,也未带伞,只能先站在枝叶繁茂的枫树下,等着晴云和场合去找了可以躲雨的地方。
晴云细致,一直挽了件披风在臂弯,忙过来给繁漪披上,有匆匆去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人户。
披风宽松,繁漪让她躲在臂弯里。
文芙盈靠着她的肩头,轻轻抿了笑道:“遥遥是不是觉得原来能和我做朋友,是因为我们骨子里是同一类人?”
繁漪一笑:“确实。”
晴云刚走了一段,就看到一户人家。
脚步匆匆准备去敲门,发现门口都结了蛛网,而门也是敞开的,便赶着回来接人。
“前头有人家,应该是没人住的。奶奶和盈姑娘先进去躲一躲。奴婢身上有碎银子,若是有人,便给主家些酬谢。”
进了院子,繁漪和南苍便都察觉出不对劲。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不该有那么多凌乱的脚印。
要对付文芙盈的?
也不对。
若要对付她,如何这么明显的留下痕迹,让人防备?
繁漪将晴云揽在身后,低声道:“有打斗的痕迹,小心。”
晴云看着她这样下意识的动作,愣了一下,险些红了眼眶。
话方落,没有迎来预料中的偷袭,而是隐隐听到有女子隐忍而依恋的轻泣与哭诉。
然后是清浅的男音,听不清说什么,却听得出语调里的着急。
繁漪微微一怔。
秋雨绵绵的时刻,天色有些幽暗,带着淡淡的青色,照在落了灰的窗纱上,隐约映出女子倚在男子胸膛的影子。
本以为自己的眼会被泪水沁满,却不曾想,眼前干净的那么清晰。
死过一次的人,听觉是那么灵敏。
耳边听着隐约的绵绵不尽的婉转倾诉着她的相思,请求他的怜惜与爱意不退,楚楚的语调叫人很难不生出满心满肺的怜爱。
晴云如何会听不出里面的那两个声音到底是谁!
她的脖子有点僵硬,转动起来那么艰难,半晌才看到主子的神色。
一片平静。
不知道她淡漠的背后是什么心思,却只觉自己面上的血色在这样疏散压抑的天光尽数褪却里,有点冰冷的发麻。
芙盈听有伏击,大惊之下一回头想躲去繁漪身后。
就在那一刹那里,看到神色如阴翳天色下湖面的繁漪、脸黑如锅底的南苍、阴冷的晴云,还有什么不明白。
那种兜头湃下的痛,她方尝过不久,知道其中滋味。
芙盈当机立断,招了晴云过来,咬牙低沉道:“带你家主子回马车去!”
别看,即便已经知道了,也不能看。
看了,便是连欺骗自己的理由也没有了。
繁漪与她的情况不同。
退婚一把是尖利的刀子,刺过,拔出,痛是一瞬的,然后就是麻木,而麻木会随着再不相见慢慢消散。
而和离,是一把钝刀子,缓慢地一寸寸地剌过皮肉,那样的痛,只会让痛苦的人越来越清醒。
再坚韧的女人,都承受不住。
晴云的面上哪还见什么温吞之色,撇过老旧门扉的眼神冷的几乎要结出冰来。
她上前去搀扶繁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