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里了。又是一个圆满的圆月。
似九天银瓶乍破,倾倒下一汪灿灿月华,混着最后一茬梅花的清幽香味,轻而缓的拂过面孔,带来舒心适意的舒缓。
繁漪换了一身青玉色的寝衣坐在妆台前,手里握了把象牙梳,润白的齿痕慢慢梳理着乌油油的青丝。
梳头用的花水也是极为讲究的,早晚还有不同,早上用刨花水,可服帖碎发,夜里用凝露水,可滋养发丝。
她用的是那春日百花熬煮的花水,另外还得加上养发、乌发的中药材黄芪、川芎、当归、桑葚子、丹参等等,每日抿头,方能养出一头油亮的青丝。
目光从半开的窗户望去宛若披上洁白霜雪的庭院,一片时光宁和的模样,袖口上绣以的金色桂子小小的,一朵并一朵,拥成一簇,娇软可爱。
寝衣丝质的材质是那样轻柔,像极了婴儿的肌肤,贴在身上光滑柔嫩,在一槲明珠光泽下透着一种淡淡的烟罗光晕,紧紧的轻轻的贴附在身上。
在她的动作间袖口游曳,花朵自在飞扬,花蕊是以极细的金丝点缀的,有着淡淡微光,简约而不失繁复之美,恰如她即将走进的旋涡,丝丝缕缕的缠绕,必得紧密缝制不留缝隙,才得一息平顺。
目光缓缓落在檀木小几旁约莫四十来岁的妈妈身上“妈妈在我这里多少年了?”
阮妈妈是府里的家生奴才,生的一副宽厚的肩膀,给人以可靠的感觉,总是低顺的眉目里却不失精明,端看她这两年里在繁漪面前为数不多的应答便可瞧的出来。
因着喜事将近,阮妈妈着了一身藏青色的窄袖衣裳,又缀了浅青色的缠枝藤蔓,那颜色静静的,看了总叫人觉得稳重。
眉目含了得体笑意的微微垂首,练达而不失顺从“回姑娘,打从姑娘一出生就一直伺候着。在老夫人院子的时候是给您守夜的,顺带做些杂活儿。之后来了桐疏阁便担了针线上的差事。”
繁漪点了点头,慢慢和缓道“您可说是看着我长大的了。这些年也少不得妈妈明里暗里替我盯着着那些丫头了。”
明珠光辉点亮了目中一点莹亮,阮妈妈的嘴角笑意里慈爱的弧度“姑娘仁厚,总能体恤我们做家下的,能在桐疏阁伺候也是奴婢的福气,自当尽心尽责。”
这话叫繁漪想起了晴风的话,既伺候了主子就得尽心尽责。
说的真好。
缓缓一笑道“按着妈妈的资历,也该是您替我掌了院子才是。”
阮妈妈微微一躬身,声调平稳却隐含了敬畏“奴婢不敢,容妈妈做管事婆子已经三十来年了,哪里是奴婢可以比的。奴婢原不过做粗活的,旁人喊一声阮婆子,也是姑娘赏识才有了一点子的脸面,被人称一声阮妈妈。不敢贪心。”
微微一默,便也了然起来,嘴角扬起一抹淡而稳的笑意,“姑娘担忧之事,奴婢省的,知道怎么做。”
花树映着夜风漱漱轻摇,在皎洁的月色里蕴漾了阵阵温柔的涟漪,繁漪徐徐吁了口气“妈妈明白就好。你们好好护着我,我自当给你们一个好前程。往后当差少不得劳累妈妈了。”
阮妈妈恭敬而欢喜地磕了头“护着姑娘是奴婢应当做的,不敢叫姑娘失望。”
月光柔和落在窗纱上,映着窗格落了如烟的影儿在妆台上,到底不是暖的,看的久了,便也有了蒙尘的荒凉之感。
繁漪的语气便也不由带了几分冷漠“那个丫头瞧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