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晚风微凉。
萧府,主院。
“祖父。”
低哑的嗓音将原本的困乏一驱而散,老国公撩起眼皮子,眸光落向了明纸上映衬着的身影上。
“进来。”
随着声音的落下,门外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依是早间的那一身绛紫色华服,俊美无疆的容色之上窥探不到丝毫情绪,清冷矜贵的男子提步而来?,缓缓的坐到了老国公对面的椅子上。
里屋陷入了一阵沉寂,唯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声响。
“你可知祖父叫你过来的原因?”眼见着自家孙儿稳如泰山不乱,到底是老国公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他要是等他开口问,估计等到两眼翻白,都还没等到。
萧成钰何其聪明,纵然老国公不语,他也大概算到了老国公要说什么。
古井无波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碎裂,那抹暗光闪烁不定。
“时机未到。”
老国公紧着眉头,破有几分迟凝的道:“如今念初丫头已经嫁过来了,你若继续扮痴下去,恐怕她在萧府的日子不会好过。”?顿了顿,老国公似乎叹了一口气:“就算你扮痴,皇上也没打算放过我们萧家。”
当年萧成钰降生,长安祥云笼罩,百鸟来朝,云虚道长的一句天命所归,便将萧府推向了万劫不复。
萧家为臣忠良,从未想过大逆不道之事,萧成钰天资聪颖,却因那一句箴言,从小扮痴,直到当年北漠来犯,萧成钰的爹战死沙场,娘亲因思念成疾而逝?。
北漠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入中原腹地,一时间无人能及,为报父仇,萧成钰想方设法的披上了战甲?,将北漠大军驱出了大燕。
那年的萧成钰可谓是如日中天,不仅战功显赫,还深受百姓的爱戴,此举自然惹得皇家颇为忌惮。
加之当年萧成钰为了灭了为祸一方的魔教而深受了噬心毒,一时间危在旦夕,若不是顾南浔,恐怕早已没了如今的萧成钰。
万般无奈之下,萧成钰只得收敛了锋芒,重新扮起痴来,可有了前车之鉴在哪里,哪怕萧成钰再次扮痴,皇家那边仍是对萧府一直虎视眈眈。
近来更是在朝堂上削减了不少萧府的势力,下一步,恐怕便是直指萧府了。
这一点,萧成钰自是心下分明,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何曾不想替她遮风挡雨,将她护在身后。
眼见着他默然不语,直视着前方的烛火不知在想什么,老国公也未曾催促,只是眉目间隐隐多了几分疲乏。
“成钰,祖父相信你自有自己的打算,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这萧府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男子凝沉的眸光如磐石坠水的湖面,片刻之间,波澜迭起,虽未言一字,却自在不言之中。
这是祖孙二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披着夜色,出了主院,萧成钰如清风掠过般落到了竹院的院中。
彼时的竹院一片漆黑清冷,风过之处,是竹叶的一阵沙沙作响。
曾经的竹院就像一座空城,充斥着空无、凄清,直到她的出现,为这片晦暗的天空投进了一缕微光。
因为一句“天命所归”的箴言,他自小便吃尽了苦头!他不想窝在父母的怀中撒欢吗?不……是他不能选择……
北漠来犯,来势汹汹,当朝皇上宋修文故意将父亲派往前线,却不给足兵力粮草,父亲不是不敌北漠大军,只是弹尽粮绝,无力回天罢了。
所以他只能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能力颠覆这座王朝。
既是“天命所归”,那他不介意将之成为现实……
他一生算计,不论输赢,却从未败绩,唯有她,他怕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她知晓这场婚约皆是他算计而来,他怕他会输的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