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又利声的止住了她,只这时候也没个机灵的下人出来打圆场了——鸳鸯是贾家的家生子,早在清点贾母这院里的下人时就被拿了去,此时还不知在哪里呢!
……鸳鸯既去,旁人也不如她‘小意贴心’,一片狼藉中仅有的几个下人俱是木木的站着,唯一回荡在屋子里的就是那前来回话丫头小心翼翼却又止不住的抽泣哽咽……听得人人俱是红了眼眶,也不知是在哀贾家还是怜自己。
纵刚强如贾母者,此时心头也不由就晃过瞬间的恍惚。
终又回过神来。
却不说话儿,而是就将自己屋子里仅有的几个丫头婆子一一用眼神瞪了,其间虽也有过分沉浸于哀悯之情里顾不得贾母眼神警告者,也自然有那些多少还能分几分眼神于神智与贾母的:对方再怎么说也还是手握自己身契的人,只要她一日未死,也就一日能拿捏了自己。
慌忙跪下。
也不管这几个下人的动作终是有惊醒了自己那些不及回神的同伴并引得屋子里再无一个敢于贾母面前站立的人吧,只说这几个抢先动作的人就被贾母看入了眼中,又与自己脑海中留有的、她们的旧印象一一对应了,这才指了其间一个机灵的丫头道:“你却与她一道去将那李嬷嬷搀了来,就置于我房外守夜丫头睡的塌上……我首饰匣里还有些许汪恰来的洋烟,就在一个金厢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内,最是通气醒神的,你也拿了来,且与那老货用些,我还有许多的话儿要问她!”
就听得那前来回话的丫头都不由楞了一愣,方才诺诺应是。
只依旧是不解的:贾母怎么就只顾着李嬷嬷了呢?难道她不疼贾宝玉了吗?
那位——
才是她的亲孙子啊!
……
对宝玉,贾母自然是疼爱的,且还是依旧疼爱如昨的。
只,再是疼爱,再是不论贾母昨日对贾宝玉的爱还是今日对贾宝玉的疼,都是越不过‘贾家’去的。
——可以说,贾母是爱极了贾宝玉的,只在这一‘极’之中,除了她和贾宝玉之间由贾政所传递的血缘亲情,还有的,却是因着贾宝玉是贾家为数不多的‘希望’了。
且掰着手指头算算荣国府内的贾家的男丁吧:贾赦是在一开始就被贾母手动排除了的,也是由时间和现实检验过的、承担不起贾母期望的;孙子辈中已去的贾瑚和贾珠……都不提了,只说那贾琏就活脱脱是贾赦的翻版……好吧,该是略微弱化了些同贾母之间敌意的翻版,可要论起其的无能无用来,却也是比贾赦都不遑多让的。
故而,除去贾宝玉,还有谁能承担得住贾家复兴的重任?
现下里也正该是贾宝玉为贾家‘出力’的时候了:
不管王夫人怎么疯怎么癫,她也都还是贾宝玉的母亲。便神志失常了罢,也不至于就真的连一颗为人母的心亦失去了——这点,从王夫人推倒李嬷嬷抢走贾宝玉而非两人一并推倒了事便可见一般。
不管王夫人对贾母对贾政如何,至少是不必担心她会害了贾宝玉性命的。
也正因有这一重保障,就使得贾母不由自主的、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利用贾宝玉‘达成’些什么了。
并是‘顺手’就能达成的:之前那王夫人不是有当着禁军的面儿反水吗?不是还是对着陈坚就直接表达自己怕是会因为她的反水便对她出手吗?
好呀,那贾母也需要王夫人好好的想一想了,还是抱着贾宝玉,看着贾宝玉那张稚嫩的脸仔细的认真的想——
想想她便是能不要自己的命,也能不要贾宝玉的命了?!
……
毕竟,不管王夫人如何吧,那贾宝玉也终究是姓贾的,生是贾家的人的,死……也只能入贾家的坟。要王夫人将贾家给掀翻了,贾宝玉又如何才能做一颗覆巢之下的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