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隐榭,水际安亭。
梦回楼里,这里的榭不止隐于花木丛中,亭也不只是停驻于淙淙水边,雾雾濛濛,有山竹从土里冒出尖尖一脚,生机勃勃。因地制宜, 因势而成,身在其中,顿生忘却尘俗之感,确是一处雅地。
雅间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舞女翩翩起舞, 形态优美,曲线流畅, 蛾眉翠黛, 这本是极美的一幅画面。
在读书人眼里,在这花间月下,与美人吃些小酒、尝些佳肴,觞咏之余,再并肩行于园中,人以树冠为伞,步行其间,可人如玉,豆蔻枝头,倒是一个难忘的浪漫之夜,只是……
“钦差大人,我敬你。”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醉意,甘春踉跄到陈远身边。
今天的酒喝得多,陈远醉眼朦胧,打了个饱嗝:“多谢甘大人,不过, 本侯不胜酒力,只能少喝一点了。”
“这杯卑下先干了,侯爷随意。”甘春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底翻过来,给大家展示自己已经喝完了。
陈远轻轻喝了一口还礼。
甘春摸干净嘴巴,大声道:“侯爷,李琪对待官员苛刻,咱们早就不满了,现在罢免的罢免,下狱的下狱,山东的政务都乱成一锅粥了,请侯爷立即放他们出来,还官员们一个公道。”
张洪立即喝道:“甘春,你说什么,快回来,今日只喝酒聊天,不谈公务。”对陈远赔笑,“侯爷别见怪,这样是个直肠子, 已经喝糊涂了。”
陈远见甘春带威胁的语气, 心中不快,张洪说话保留三分,明着指责甘春,其实是求情,没有立即发作,笑道:“都喝多了嘛,没事,这些问题,本侯会调查清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调查,还调查什么?我甘春敢保证,大家都是尽心尽力的做事,只因为李琪太过分,假传朝廷圣旨,乱搞什么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误国误民,贬谪我们官员,我等不服。”甘春仰起脖子,越说越起劲。
黄谦大喝:“甘春,你说什么昏话,朝廷自有法度,岂能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把他给我架出去。”
甘春摆开两个来架的侍卫,对陈远瞋目:“侯爷,我没醉,我甘春对天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士绅一体当差,过于严苛,士绅官员都反对,没了士绅官员支持,大明就得亡了,侯爷代表朝廷来,就要秉公处理。若侯爷不秉公,我甘春脖子在这里,随时来取。”
饶是陈远好脾气,平时很少生气,这时也气得不轻,好家伙,当场给我难堪呢。
“架出去,架出去。”黄谦气得鼻子都歪了。
甘春力气大,四个壮汉,两个抓手,一个抓脖子,一个抓脑袋,才架着他出去。
“侯爷,我不服,我不服啊——”甘春一直强行扭头回来,大有强项令的风格。
陈远面沉如水。
等甘春被彻底架远了,黄谦才赔笑道:“侯爷恕罪,这人做事本分,在任上任劳任怨,倒是体擦民情,是个得力的知府,就是脾气臭了一点,特别是喝了酒,就口无遮拦了。”
出了这样的事,气氛十分尴尬。
舞女在那里强装笑颜跳舞,更加尴尬。
黄谦挥挥手,让舞女出去。
舞女行了礼,袅袅退出。
这种场合,在继续喝酒就十分勉强了,陈远冷声道:“一个小小的知府,脾气还不小呢?”
张洪等人都过来赔礼。
陈远扫了他们一眼,道:“酒先不喝了,也喝够了,喝酒不谈公事,就像平常聊聊天一样,说说吧,咱们在你们心里,有多少人是甘春这样的想法,都说出来,只是在酒宴上,言者无罪。”
张洪立马赔笑:“侯爷,是甘春喝醉了,咱们没什么想法。”
其他官员小声回答:“是的,侯爷,我们没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