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6 / 7)

沉醉的黄丝绢 金参98 9050 字 2021-01-09

心叵测的人喽!她丈夫接着又说道,要知道觊觎咱倪家医技的人何止一二哦!前些日子那个从上海来的油头粉面的院长助理,还有刚来过的那个洋学堂的医学教授,这些人哪安什么好心哟!说是来请我参加什么研讨活动,其实都是些变着法子来惑人的骗局!要是真的落在这些人手里,那些穷苦的人想要看病恐怕就更难了!多亏咱家防范得严,篱笆扎得紧。不能说的就是说梦话都不会说漏嘴。即便让他们拿走了方子,那也别想弄出一付药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问过。

她丈夫去世后,常有一些陌生人来套近呼,问这问那的,有的干脆提出高价收买倪家的药方和医案。虽说生活艰辛,可面对这些唾手可得的金钱诱惑,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回绝这些人说,那些东西早就丢了,人都去了还留着干什么?她觉着有责任保护好丈夫留下的这些资料,不能丢失,更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蒙胧间她总觉着,倪家的后代中一定会出现担此重任的人。她的这个想法虽蒙胧,却没错。鲁迅说“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不过当时她并不看好自己的儿子,认为儿子生不逢时,书念得太少还在其次,毕竟未得过他爸点滴的亲授,恐怕难以胜任。为防万一,她防范得更紧了,把药方医案分散存放,又把那些储藏草药的青花小罐子用蜡密封好盖子,然后藏于柴禾或一些不显眼的杂物之中,这样她才算安心。

近些年里,倪齐安的母亲虽无什么病痛缠绕,却一直是个羸弱孱虚的样貌,手脚也不麻利了,但是记忆力却出奇的好。只要一闭上眼,过去那些情景就会立刻映现出来。几号药放哪个罐,哪一处;哪个药先下,哪个药后放;怎样和药制膏,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就是摄影录像恐怕还赛不过她的记忆力。可是当儿子问她,几号药叫什么?她回答不上,几号药可以和哪些药配伍?她又不敢肯定,这个事情儿戏不得。因为疮毒溃烂只是一种表象,实是热毒侵身,内毒外渲的结果。倪家克毒的看家本领就是以毒攻毒。这话说来顺口操之难,那剂量须因人而异,把握个十分细微精准,用药片刻即能排毒化浓而对身体又毫发无损。所以倪家的药才能屡屡攻病克疾而从不失手。她丈夫对用药一事真可谓是慎之又慎。老子说“豫兮,如涉冬川。”《诗经》上也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因而凡配伍好的药,入罐煮熬之前,都要亲自复验一遍,生怕弄混出错。丈夫常常说,别小看了这些树皮草根和小矿石,它们的毒性可大着呢!人们常说的五毒俱全中的“五毒”,原本指的就是五种药石。这是关乎人命的事,绝对不能马虎,不得有丝毫的孟浪,否则就会偾事。咱倪家的药是用来治病的,不是拿来害人的。这是和咱倪家医技同时传承下来的木铎之言。这话一直都在警示倪家历代行医的子孙,治病下药须十分小心谨微,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倪家的规矩是先要牢牢记住这句话,弄懂这句话的意思后才能授其医技。而且倪家还有一个规矩,不论是研究出新的药方,还是配制出新的药,一律都得亲口尝药。头一个用药的是自己,而非病人。尝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检验疗效,而是用来测试药的毒性。通过试药来预防和降低药物毒性对人体的伤害,使人体受药处于安全剂量以内。对于尝药这事,倪家素来非常谨微小心,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并非是把熬好的药端来喝下了事。正因如此,倪家的医技才得以历代承继,弥久精进。到了倪齐安父亲这一代,倪家的医技可谓已到了精湛纯青地境界。

现在,她常把过去这些事说给儿子听,是要提醒儿子,这事马虎不得,勉强不来。她总想帮儿子分担点什么,可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教会儿子怎么熬药制膏。后来他母亲感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不行了,便把儿子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叮咛道,齐安,你做的事妈赞成,不过在没有完全弄懂之前,千万不可轻易去尝药,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