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每次回沭阳城,同样的水路,都需走上半日,如今情况紧急,自是越早动身越好。
“公子,已经全部打点妥当,现下可以登船了。”三七立于一侧,躬身请示。
公子卿固一个打横,小心地托起赵小五,一路护送她到船舱,船身晃悠悠,荡起怀中轻飘飘的姑娘。
她宛如一枚随时会凋零的花,在最肆意烂漫的时刻却藏着戛然而止的风。
风催花瘦,却是刀刀割人疼。
公子卿固眼里除了她,就只剩下了心痛。
谨小慎微地将其安置于榻上,榻上的人儿还昏迷着,脸上泛着不寻常的艳。
公子卿固伸手抚上去,赵小五的体温竟高的吓人,忙命人烧了些热水,揉了一个湿帕子,敷在她额间。
这架势像是要亲力亲为。
“…”
赵小五轻启薄唇,发出一个嘶哑的低音,听不清嘴里嚼着什么字。
“什么,姑娘说的是什么?”
公子卿固将头凑到她的嘴边,耳边是她呼出来的热气,痒痒得吹在脖间和耳后。
“水…”
“水…”
公子卿固这才听清,手忙脚乱得倒了一瓷杯子的温水,蘸了帕子,湿湿得涂在她的嘴唇上。
稍稍有些稳定下来的赵小五,又一个激灵接着一个得抖起来,连累着胸口上的箭矢,一下下得左右颤动,好容易止住的血又淙淙地流出。
公子卿固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愁容埋在脸上。
想了想,便拾了一条蓬蓬的羽绒衾,小心的避开伤口的位置,软软得搭在她身上。
迷迷糊糊中,赵小五只觉得自己一阵热一阵冷,冷热交替,热的时候涨,冷的时候缩成一团,尤其胸口的位置,沉闷闷的,堵得慌。
她下意识想要打翻压在胸口上的东西。
公子卿固吓坏了,忙止住了正撒着癔症而四处摆晃的手指。
握在他手里的纤纤素手如柔夷,五指细长而润滑,指盖饱满覆于指尖,竟是一尘不染,干净如素。
“是不是很疼”,公子卿固定了定神,接着柔声哄道:“快了,我们快到了,你再忍忍。”
听着像是安慰人这些话,似是在对赵小五说,也好像是对自己讲。
“阿姊,阿姊,你怎么样?”外间传来小孩子的呼喊声,声调越拔越高,引起门外一阵喧嚣。
成何体统?
哧溜一下子,从外面滑进来一个不丁点儿大的孩子,涕流满面,沙哑着喉咙扑向赵小五。
公子卿固慌慌张张地,忙将拉着赵小五的手放开。
暗自庆幸,得亏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呜呜呜,阿姊,你怎么…”
人还没挨到榻边,脖领子已经被守在一侧的公子卿固提起来,拎到另一边。
“你阿姊病着,万不可轻易惊动了,得小心些才是。”
“我阿姊伤的重吗?她会好吗?”婆娑的眼睛里掉出滚滚泪珠。
他不过是一个孩子。
公子卿固把他拉到身边,拿了帕子,替他擦了眼泪,“羞不羞,男子汉还掉泪珠子,没得让你阿姊醒来瞧见,说不得又要嗤笑你。”
小豆子一听阿姊能醒过来,鼻涕裹着眼泪在袖子上使劲擦了擦,“我不哭了,我不哭了,只要我不哭,阿姊是不是就能醒过来。”
举着帕子的手一顿,不知如何答复。
“你陪你阿姊坐一会儿,照看着她些,有什么问题随时招呼一声。”
没等小豆子回答,公子卿固已经自顾自地离开船舱。
船早就有人掌了舵,已经在去往沭阳城的路上。
飒飒的风扬起风帆,波光粼粼的水纹向两侧荡开,三七立在船头,吹拂着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