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斋内,朱厚熜斜躺在软塌之上,心绪纷乱难言。
一句明朝灭亡,骇的黄锦、骆安两人魂不附体。
同样,他自家也是乱了方寸。
这让他下意识的,想将此事,禀报父王朱祐杬知晓。毕竟此等大事,非他一个舞勺少年所能承受。
他晓得,“饮醇酒,近妇人”的宗室,方才是好宗室。
而他身为安陆兴王府世子,鲜衣怒马,追鹰逐兔才是正办!
可这所谓的“光伏智脑”,却似魔障般,盘踞他心里,挥之不去。
譬如清代、譬如人工智能,譬如那集浩瀚文海于方寸之间的神妙,让他不由的想要细细深究一番。
如此想着,朱厚熜不由自嘲一笑。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智脑,翻飞的心绪瞬息便又阴沉下来。
“好一个明朝灭亡,嘿!可若是谶纬妖言,似乎又没有诸如萤火守心的言语。”
如若是他自家,欲以谶纬而陷兴王府,必定会有一句“正德某某年,王世子春蒐于京山,荧惑守心。是年,有坠星下荆楚,至地为石云云。”
但这智脑里所记载的,却颇为详实。
在黄锦两人出去后,朱厚熜大略的翻了一番《二十六史》修订版,内中人物传记、年号实录、国朝大策,虽多为春秋笔法,却不似有人凭空捏造编撰。
遑论,当今天下,又有何人,能造出这巧夺天工之物?
虽如此想着,转念却又忖道既有明朝灭亡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却需谨慎些!
如今知晓此事的,只有三人。
此物始出于骆安之手,借他泼天般的胆子,也不敢外泄半句。而黄锦身为王府奉承司内官,一旦事发,必无法幸免。
他料定了,此二人会守口如瓶,毕竟事关身家性命。
唯一可虑者,便是有人欲以此,来谋算兴王府了。
一念及此,朱厚熜鱼跃而起,唤门外黄锦、骆安进来,不等二人开口,便对着骆安沉声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二人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骆安,仪卫司诸人有蒋山蒋寿二人盯着,你连夜走一趟京山。猎场所属,连同山民在内,先暗访,再拿问,细审之。”
犹疑片刻,朱厚熜忽然轻笑起来,只是笑声里多了几分戾气。
“此物在手,毁之只需顷刻,也不怕打草惊蛇。一旦事有不协,可推说王府世子京山遇刺,宁错杀,不放过。”
一语出,中正斋内,寒意乍然而起。
骆安猛地一惊,背脊生寒。
他只思虑,此事是否禀报王爷千岁。以及如何禀报,方能令世子不心生芥蒂,却没想到,此事可能是有人蓄意构陷。
旋即忖道,此事始于他手,若果真有人构陷,后果不堪设想。倘若果真是有人欲以他骆安做笺子
狞笑一笑,骆安轰然领命。
临出门前,朱厚熜又慎重嘱咐道“先暗查,若有掣肘,再明审。”
“喏!”
待得骆安出门,黄锦讪讪笑道“奴婢和骆大人便没想到这一层,世子爷深谋远虑。”
挥手止住黄锦话头,朱厚熜肃然道“京山春蒐之事,奉承司和纪善所均有参与,你也需内紧外松,给盯紧了!”
吩咐妥当,朱厚熜捧着智脑到了偏殿暖阁,埋头苦读《二十六史》,直至酉时方才停下。
晚膳时,有内官来报,说是玄妙观元贞道人来访,王爷千岁命世子作陪。
说到元贞,便不得不提起此人之师,弘一道人。
在安陆州利涉桥附近,有道观,名玄妙观。
“玄妙”语出《道德经》,取自“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元末毁于兵乱。
洪武三年,安陆侯吴复为指挥使,方才重建三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