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近处,血水炸落满地。
宁泉安喉头当中血水,任凭两手紧摁,亦是难以止住血水滑落,打湿衣衫下摆,前胸更是突兀现出两三枚近杯盏大小前后通透的孔洞,无力跪坐到地上,两眼神采渐散。
欲以初入三境修为,强接四境十招,价码自然难承。
饶是汉子修行许久,内气积攒许多,依旧是抵不住四境神通叩门,犹似野马脱缰猛虎跃溪,仅是才一过手,便已是几近身死,只凭双拳与念头强撑,才堪堪替少年夺来一瞬,伤痕交错,失却一足,更是前胸负创喉头崩裂。
一旁的少年也是艰难坐起,姿势却是相当古怪,双臂筋骨尽断,难运半点力道,以头撑地,强行跪坐起身来,摇摇晃晃坐稳,猛然吐出数口乌黑血水,胸膛起伏,许久才略微回过神来。
小腹似为刀剑剖为两半,近乎乌黑血水潺潺溢出,形同水囊刺破,淅淅沥沥点滴落在眼前,很快便是晕开大朵,分明是阴冷地界,俯瞰而来,却犹如五层玉楼上头,有繁花绽满。少年艰难挪动,却是察觉胸腹钻心痛楚,自行揣测,多半是前胸小腹主骨多半已是落得个筋断骨折的景象,每有举动,必是碎骨茬到皮肉脏腑当中,苦楚一时难抵,险些昏将过去。
凝南公山大师兄柳倾与二师兄钱寅合力炼出的虚丹,炸碎时节,即便是不曾朝向少年自个儿,大半皆是直直冲向老者,其中所蕴绝顶威能,仍旧是令云仲周身上下血肉模糊,崩碎周身筋骨。一分积攒,便使得虚丹凝练一分,虽说入南公山以来为经络不佳所困,云仲修行,依旧是不曾耽搁下丁点,尤其独守湖潮阁时,闲暇渐多,只凭这一载之间苦修,即使尚且难以动用虚丹,后者之中所蕴的分量,依旧是奇重,一击之下生生将那老者嵌入城隍庙墙头,良久也不曾动弹。
可被虚丹碎裂威能震至城隍庙墙头的老者,缓和好一阵,终究还是站起身来,抖去浑身瓦砾浮土,走到浑身血水的少年近前,瞧动作当真不似有碍,蹲下身来,神情怪异问道,“我所知,这宁泉安身在桃苑岛时,从来也不曾认得什么修行中人,替一个本就不相干的外人,搭上半条性命,毁去修行依仗,在你看来,难道是笔相当划算的生意?”
“并非人人看来,世间种种都可用生意二字包揽囊括,”云仲索性坐到一旁,使手捂住血水潺潺的小腹,虚弱笑道,“南公山便是这么处地界,上头寥寥几人,皆是可为所谓正气搭上性命,既不强求旁人如何,也不曾在意世上人眼光如何,这等地界走出的人,自然是不能跌份。”
“坠了师门的名头,师父要骂的。”
老者看着血泊当中盘坐的少年,神色复杂,竟是好一阵也不曾说出话来,末了竟是轻声叹过口气,也学少年模样,坐到血水之中,任凭衣衫染得朱红。
“老夫少年时,正是天下仙家围追山鱬,最为疯癫的时节,甚至市井当中一则未必是真的口信,都要卖上奇高的一笔银钱,引得许多人前来,争抢个不停,”老者喃喃道来,已然重新化为孩童模样,仰望惨白孤青的冷冷长天,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人都说,山鱬妙用无穷无尽,也可抽筋剥皮,适宜修道时握在手上,亦能投入丹炉当中,促成一炉品相极好的宝丹,故而满天下追杀这一族,全然忘却我i等乃是从古时到今朝,庇佑无数百姓的族类,乃至许多山神城隍庙中,尚且有祖宗塑像。”
“既然人都是不晓得何谓感念恩德,我便从小想着有朝一日修为增长,能有一日,将天下人尽数引入药田当中,去头剥皮,喂出许多好药,替那位族老续命,因为甭管是平日迂腐,还是过于怯懦,那人终归是救我一命,将我从尸山血海剥皮剔骨的境地当中救下,无论如何,都要尽我所能还上人情。”
孩童望着目光渐渐涣散的云仲,咧开满口白牙,银铃一般笑起,旋即又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