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附庸风雅的藏书印,薛如意可能还是更喜欢吴镝某次早上喝粥时念叨的一句话。
我有宛丘平易法,可食白粥致神仙。
薛如意不得不承认,道士吴镝确实读过很多书,不然他也无法精通训诂句读,但是学问高不高,她表示存疑。
在这大雨停歇的暮色时分,薛如意独自荡着秋千,实在是百无聊赖,先前这种天气,道士冒雨出去摆摊是绝对不可能了,她便有些开心,让你搬出宅子去,挣着几个钱了?只是开心过后,她便又有些担心,道士出门在外,奔波劳碌,总归是不容易的,薛如意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去道士那边看看,需不需要她接济几分,若说家底,她还是有一些的,只要他愿意开口,那她能帮就帮,毕竟是朋友。
薛如意毕竟境界不低,中五境修为,若非鬼物身份,观海境修士都能找个地方开山立派了,再当个宝瓶洲小国君主的座上宾。
她施展神通,遮蔽身形,一路飘晃到道士吴镝最近落脚的宅子,因为与前任洪判官和阴阳司主官纪小蘋都是旧识,故而京师城隍庙那边对她一向是宽待几分的。到了这座寒酸小宅,她没有立即现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送给她那么一大方藏书印,却住在这么小的地方,这让薛如意有些愧疚,该挽留的。
道士自称年轻时走江湖,曾经用了个“陈好人”的化名。
起先薛如意觉得这个说法比较有趣,比起一口一个吴道长,更好玩。道士脸皮再厚,听多了,不得心虚几分?
可事实证明,薛姑娘还是小觑了那位吴道长的脸皮。
毕竟按照某个公道说法,二掌柜是这么一号人物,他只需要登上城头往地上一趴,把脸贴地上,就能守住城头。
之前她与道士购买了一摞鬼画符,作为这桩买卖的报酬,道士传授给隔壁少年两桩术法,张侯如今已是柳筋境。
如此一来,科场失利的少年张侯,心中的那股郁郁不平之气,就随之淡了许多。
不过按照双方约定,道士吴镝让薛如意别泄露此事。一桩薛姑娘重金购买符箓、我随缘而走传授仙法的公道买卖而已,何必让隔壁那么个读书种子觉得欠了自己人情。
他又不会在此长久定居,害得少年想还又还不上,就是个心里的疙瘩了,没必要。
此外女鬼到底是听了劝,终于还是没有涉险行事,冒冒然越级烧符投牒鸾山的纠察司。
尤其是当薛如意得知一个天大消息后,更是暗自庆幸,只因为西岳甘州山,那尊高不可攀的山君佟文畅,刚刚得到中土文庙赐予的神号,“大纛”。薛如意是宫娥出身,当初还是女帝身边的提及人,对官场规矩,还是熟悉的,在这种整个大岳辖境都被喜庆氛围笼罩的关头,一头女鬼的投牒告状,像话?
薛如意继续隐匿身形,坐在小宅墙头上,发现厨房门外,蹲着一个不起眼的老汉,庄稼人模样。
她有些惊讶,吴道长摆摊算卦,都摆到宅子里边来了?
可问题是眼前老人的装束,也不像是个有钱的啊,麻衣草鞋,苦着张脸。
奇了怪了,你吴镝如今赚钱都这么昧良心了,连这种老实人的辛苦钱也骗?
看得出来,老汉不是什么练气士,就是个穷酸老翁。
吃饭的点,道士吴镝好像在灶房那边忙碌。
薛如意犹豫了一下,担心自己吓着这个凡俗老人,便飘向小宅外,推门而入,装模作样说上一句,吴道长,祝贺乔迁之喜。
吴镝在灶房内扯开嗓门喊了一句,是薛姑娘啊,稀客稀客,在堂屋随便坐,容贫道再忙碌片刻。
瞧见了那头女鬼,老人点头致意。
薛如意施了个万福,老人腰别一支碧玉材质的旱烟杆。兴许是唯一值钱的物件了。
道士吴镝打得就是它的主意?真是心黑啊。难道缺钱缺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