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原也不多话,两人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今天第二站目的地。
位于古水镇边缘的陵园。
两根肃穆的黑白石柱矗立,柱身上刻画着看不懂的符号,不过想来也就是黄泉路上那些将至末语,喝什么汤,见什么花,要么永堕无人之境,要么轮回路上再不回头。
“下车。”
龙翔知会一声,先行下了车,萧念望着满目黑白碑牌,后知后觉这里就是讲故事的地方。
有些怔然地下车,看见龙翔提着纸袋,看她一眼,锁上车门,寻着石阶往上走去。
这个九月,陵园没下雨,周围仍旧不见一丝生气,秃树昏鸦,光不曾偏爱这片轮回净土。
萧念不自觉看了眼包扎的手腕,她踏上石阶,想来这半月没有过雨水,石阶上没长青苔,仅仅只是透着潮意,像早晨的山间雾,阳光一晒,就能够退潮干燥。
龙翔中间不曾回头,不破不立的道理,萧念能活到现在,还不至于被几层台阶困住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在合葬碑前停下。
龙翔从袋子中取出两根白烛,一个小香炉,还有一份香烛。
萧念静默地看他将东西都摆放好,两根白烛置于牌位两边,点燃香烛插进香炉中,摆于正中位置,烟烛袅袅在风中飘散,碑上只留两个名字,没有来时年月,也没有去时年月。
:洵一
:琬月
“司洵一,司琬月,违背人伦纲常产下一子,无名无姓弃之孤儿院。”
龙翔打开一壶桂花酒,洒在碑前。
萧念沉默倾听落了灰的往事。
司家早年与龙家并无差别,甚至更加煊赫,主家以买卖各地特产交由发家壮大,那时水上船只大半挂着司家的旗帜,那年头钱财货真价实,渐渐的子孙满堂,后生多了,争夺也多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利益熏心枉顾情义也有的,家族内斗着实不亚于九子夺嫡,来势迅猛,明里暗里死伤无数。
然而就是那样的情势形态下,一对兄妹情感骤然升温悄然变了味。那年头性别歧视还很泛滥,闺女远比不得儿子来得重要,既没有传宗接代的价值,也只有估值换价这出路能够补偿一场生养恩德,司琬月就是那个被估值换价的主角;因父亲处于劣势局,正愁找一个价值可观的外援靠山,物色攀比多家,最终敲定一户“前途无量”的政治人家,然而稍作打听便知道那家儿子双腿残缺,脾性格外暴戾,曾有过两段婚姻,最终都落得一死一伤的惨淡结局。
司洵一与妹妹司琬月相差六岁,家里还有几个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私生弟妹,他选不得出生,自小知道父母亲情感薄凉,各自为乐,却在襁褓婴儿袒露的笑意中寻到一份安稳,自此他和她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小孩拉扯小孩,两个年岁不大的宝贝就这样长大,哥哥司洵一和外头争权夺财,让妹妹有了朝外飞翔的权利,却不想明珠太过耀眼,竟让人打了主意,司洵一怎能不气?
深渊里挣扎长大的人有多向往光明心里就有多少见不得光的阴暗,婚嫁那日酒席突发火灾,大火烧遍整栋酒楼,最后只剩一片废墟,那场事故里的人无一幸免,包括新郎和新娘,包括司洵一,司家内斗也一夕之间少了多位竞争对手。
那件事过后,距离景洲千里之外的雨城多了一对男女,男子名为洵一,女子名为琬月。
相依为命的情感经过死里逃生,最后只剩下彼此,也只有彼此了,他们相爱相依,很快结为连理,过了五年平淡甜蜜的日子,洵一被司家人找到时,琬月在医院早产下一子。那时的司家局势已然明朗,修枝剪叶的道理,最后留下的都是自然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而司洵一就是多余长出来的枝叶,碍人眼自然要除掉。
司洵一血迹斑斑被人提着回家时,家里空无一人,盯人的小厮来报时司洵一夜方才知道自己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