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并没有在晓湿处逗留太长,他们后来回到了斥鷃园。
一路上的仆婢不少都看见了大爷和大奶奶携手慢步,在他们眼里,是正当年华的郎才女貌,偷享浮生半日闲,就像世间多数的正值情浓的夫妻,想当然耳鬓厮磨谈笑之时,话题无非风花雪月。
他们不知道看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人,其实并非不知人间愁苦,也更加不像表面一般无忧无虑,其实芸芸众生无论贵贱尊卑,原无几人身无负累,只不过往往世人都会放大自身的苦难,又忽视他人的艰辛罢了。
春归却觉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与兰庭拉着手,最大的好处便是会让仆妇们自觉绕道,他们依然可以低声谈话而无忌内容落入旁人的耳中。
“迳勿是什么时候知道一切真相?”她问。
“我起初并未怀疑沈皇后,直到母亲过世,沈皇后‘及时’察明万贵妃笼络婢女和淑,且沈夫人那所谓的闺阁知己竟然也是因为万贵妃授意有心引导沈夫人当众称赞父亲那篇文章,激怒母亲与沈夫人发生争执等等原本‘巧妙’的设计,甚至未等祖父回京,豫国公府和我赵门这场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竟然是因万贵妃挑拨离间时,我便心生怀疑。但要质证一国内廷之主,没有实据是万万不能,且这一件事,我甚至不能通过陶镇使察证,因为这涉及内廷隐诲,陶镇使身为锦衣卫,无君上授令亦不能刺探,否则轻易就能被人扣上怀逆的罪名。
因为皇上幡然醒悟,万贵妃获罪受贬,和淑亦为东厂押处,我无从得知她是否还受到除万氏之外的人授意收买,但我想沈皇后即便真是将计就计,也断然不会是通过和淑才能察知万氏的阴谋,应当在太师府里,母亲左右,还有东厂暗探,所以我便暗中留意母亲院里的奴婢,有哪几个是外头采买的。”
春归又问“婆母似乎不喜重用家生子?”
如和柔姐妹,以及和惠都是另行通过官牙采买的婢女。
“母亲信得过的只有自己的陪房,但母亲执掌中馈,陪房仆婢远远不够差遣,相比赵门家生子,母亲的确认为另行采买的仆婢更易慑服。朱老太爷当年职任鸿胪寺左少卿,因为与许阁老联名弹劾光宗帝时的内臣,反受训斥,一怒之下挂冠,祖父故而认为朱老太爷不愧书香之后,风骨铮铮,根本便没想到这些只是表面,朱老太爷确然耻媚宦官方士,却是出于文人士林的傲气,认为向内臣方士之流折腰有辱声名,但对于高官显贵,倒是不妨笼络交好的,品行根本就与许阁老等等截然不同。
母亲耳濡目染,心中亦尚功利,反视祖父如同腐儒,其实一直便对轩翥堂赵门家规嗤之以鼻,也是明面上恭孝亲长,私下里不无勾心斗角争权夺名,竟处处与祖父攀比仁德贤正之名,求的是让朱门家风力压赵门一头。”
春归想到和惠曾经自作主张私资那贪占善款的仆妇,无言颔首,赞同兰庭对生母心态的剖析,朱夫人的确是为了在赵门立名,争求人心向服,所以处心积虑培养自己的人手,她信不过赵门的家生子,倚重之人首推曹妈妈等等陪房,其次也是如和惠等由她通过官牙采买的
仆婢。
但朱夫人根本没想到和惠竟然是东厂暗探,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人刺入她胸口的利匕。
“随着真相看似大白,但市坊仍有闲言碎语,不少人竟然相信万氏虽说罪有应得,然则沈夫人也并不是清白无辜,所谓无风不起浪,要不是沈夫人一心想嫁大族子弟,对母亲心存嫉恨,又哪里会听信他人挑唆与母亲争执?还说要不是沈夫人坚持,豫国公施压,沈皇后也不会因为一时急怒谏求皇上御令太师府休弃嫡长媳,说母亲这伯仁虽非沈夫人所杀,却因沈夫人而死,皇上只是把万氏贬降为选侍,便乃心知肚明沈夫人亦有过错的缘故,而后沈夫人便悬梁自尽未遂,沈皇后又再谏求皇上赐婚,皇上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