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豆坐在檐下,眼梢晶莹,望穿苍宿。
哗哗而下的雨珠,犹同潺潺流过的往事。
她回忆起自己曾温馨的趴在爹爹背上,安心将脑袋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
这方,天河倒泻,雷影杀过的山路践道旁,七零八落歪躺着焦如黑蚁的尸体。
她回忆起自己曾温柔的枕在娘亲腿上,安静将耳朵竖起听她婉转的歌声。
这方,银河倒灌,雷影屠过的白阳殿宇内,横七竖八散落着如同死畜的残肢。
她回忆起四年前与爹娘不同寻常的最后一次道别。
她依稀记得,爹娘在那段日子里,好似特别留恋在她兄妹俩身旁的时光,
他们似乎也很着急,总是急不可待的涛涛讲述他们喜结连枝前的往事。
萧红豆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平日总是威严正经的爹爹在意气风发的年纪时竟然是个桀骜不羁的放浪公子哥,原来每天都是温柔贤惠的娘亲在碧玉年华的岁月时想不到,也是一位骄横十足的大小姐。
可爹爹和娘亲只跟爷爷道了别,瞒着她兄妹二人一声不吭的悄悄飘走了。
弹指间,便是两年四季轮转的音讯全无。
她乖乖等待。
那年深冬三九,一片雪白轻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也是同一天,宗里传来了噩耗。
萧红豆还记得师傅和爷爷找到尚不知情的她和哥哥时,两个老人脸上霾满了失魂落魄的悲痛模样。
这一次,也是她唯一一次亲眼见到师傅和爷爷如此哀伤。
师傅说,你们爹娘没了。
萧念希问,在哪没的。
师傅答,长城外。
萧念希又问,怎么没的。
师傅默不作声,唉声叹气。
萧念希点了点头,识趣的没有再问,一个人孤独走开了,踩得雪地吱吱作响。
而她泪雨夺眶,坐在雪地茫然哭喊。
今日的白阳宗,凄凄厉厉,未有一点生悦。
萧念希站在暴雨冲刷的坝子里,踹倒昏雨里冲杀而来的最后一道人影,人影踉跄倒地之后拼命嘶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见萧念希弓下身狠狠按住那人,随即捏攥起血淋淋硬邦邦的拳头,携起刺耳的破风怒啸,
一记砸下,
“呯!!!”
他亦看不清楚,在这崩然破灭中,下的到底是雨,还是血。
他闭上透出红光的眼睛,任凭这暴怒的雨水,疯狂洗刷自己血肉之躯。
他静若佛陀。
那时,萧红豆在雪地哭了很久,她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两位安慰她的老人。
等她眼泪都哭干了,才找到了孤身一人站在悬崖边发神的萧念希。
她彼时恍惚的觉着哥哥变了,她从兄妹相连的血脉中,寻觅到了他身上浮现出来的,一丝陌生气息,但也是从此日以后,哥哥从起源境,一步踏入了开魂境之后的百炼境。
当初,萧念希的一步百炼,震撼了整个宗门上层。
而她,如今离开启源魂都还有一线之隔。
“呵。”萧红豆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她想不通哥哥当时为什么那么冷血的就走开了,想不通爷爷和师傅为什么像是约定俗成一样的守口如瓶,不肯告诉她爹娘离开州东西出长城的真相
她更不知道,其实自己心里早已经埋下了仇恨的扭曲种子。
萧红豆目光阴寒,捏紧雪凉的小手,
爹,娘。无论长城外有什么,豆儿,都会为你们报仇的。
雨水如浪覆面而流,萧念希缓缓睁开眼睛,只影阑珊的走向那大门紧闭、无声无息的白阳宗主殿。
他不疾不徐的推开了漆黑的殿门。
哐哐摩擦声中,殿里昏暗的壁灯摇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