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又是十二日,才到了西安。
她不直接取道榆林,为得是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天气越寒凉,对突力军队就越不利。
绕到西安,于公,为得是抚慰饱受战火蹂躏的陕西百姓;于私,她想父亲了。
钱明月在红墙里想象,陕西百姓可能过得十分凄惨,各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干干瘦瘦,满目惊惶。
真到了陕西地界,却发现百姓生活秩序井然,该读书的读书,该种地的种地,该贩卖的贩卖,该做工的做工,虽说比江南比京城总地来说要穷不止一个档次,可是大家都穷,也就没有什么不平了。
“不错,这一路走来,陕西百姓过得还算安定。”
蓝钰说“娘娘有所不知,战火只在边地蔓延,便是有难民也跑不到这边来,这边百姓的生活自然是安定的。榆林那边的百姓才是真苦呢!”
对于皇帝和皇后来说,哪里的百姓都是百姓,哪里的百姓生活得还不错都很开心,而蓝钰只在乎榆林。
钱明月也在意榆林的“很快就不会了。”
临时歇息的时候,钱明月郁郁地问左右“怎样才能让榆林百姓不受战乱的苦?”
翰林院编修罗道勤说“佛家地藏经里,有‘邪见者边地受生报’的说法,人们都认为生在边地是遭罪的体现。生在边地,想不受战乱苦,很难。”
钱霑摇头“罗翰林饱读三家经书,博闻强识,本官佩服。只是我们儒生还是谈儒比较好,娘娘若想榆林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就一定能尝试着找出办法来的。”
钱明月颔首“对,没有办法就尽力找出办法来,总之,要解决这个问题。”
这难免给人一种偏向自己亲堂兄的感觉,钱明月问“钱少卿可有什么良策?”
“很简单,让榆林不再是边关,榆林百姓自然就不再受战乱之苦了。”
钱霑话说得跟喝茶一样风轻云淡,让其余几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罗道勤难以置信地说“少卿的意思是打?拿下更多的土地?这可能吗?我们是来和谈的,我们甚至连榆林都很难攻打下来。”
楚宁远说“怎么不可能?我们若全力攻打榆林,怎么会夺不回来?不过是圣人与娘娘怜惜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才想用银钱赎回。赎回榆林再打,必能攻下河套。”
钱明月心动,所谓权威,权力与威望是相互衬托的,没权力自然没有威望,没有威望名义上有再大的权力,也难以发挥。
她说起来拥有临朝称制的权力,其实处处受人掣肘,她必须有功于社稷,才能获得与权力相匹配的威望。
和谈,拿银钱给别人,为人所不齿,哪有什么功劳,不被骂死就不错了。要想有功,还得打仗!还得开疆拓土才行。
若她此行拿下了河套……
钱霑忙说“娘娘,臣以为眼下此计不可行,万不可拿下土地,却失了信誉。民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强,大梁还有诸多邻国番邦,失信于国,如何威远服逆?”
“臣方才的意思是,卧薪尝胆,数年后再战。”
罗道勤、姜鹏程都表示反对。
一群文官凑在一起,不如让一群鹦鹉巴哥凑在一起清净。
钱明月说“好了,你们先不要争论,边关是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长途跋涉何其艰辛,各位省点儿力气。”
陕西布政使兼按察使早早就得了音讯,比任何人都更早准备起来。他迎接的不光是皇后,更是许久未见的女儿。
驿馆皇后的院落,他事无巨细必亲自过问,倒让西安府省了不少心。
“皇后最不喜铺张浪费,不要搞那么多没用的装饰,院落干干净净就好了。”
“菜清淡一点儿,她不挑食,最喜欢吃……”
“床幔用单色,别用那些花花绿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