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了一阵水,又吹了一路风,李岳自然恨不得蒙头便睡,可是,连此刻身在何时何地都还没搞清楚,怎么睡得着?
说话间,李岳已经走到了房门前,“吱呀”一声拉开了紧闭的房门,冲门外端着火盆神、色犹豫的忠叔微微一笑,“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
客厅很大,正中悬着一块匾额——耕读传家,匾额下一张红木茶桌,两张太师椅,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摆在客厅中央,火盆便挨着八仙桌放了,李岳在挨着桌子的板凳上坐了,又拉过一条板凳让忠叔也坐了下来。
“忠叔……”
李岳静静地望着忠叔,沉吟良久,神色慢慢变得肃然起来,“你在我家的时日不短了吧?”
他本是理工科出身,毕业之后便去了一家不大的软件外包公司,成天与程序代码打交道,于人情世故并不通晓,回了小镇之后也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打交道,好在当了写手,多少也琢磨过一些人心人性,此刻,他想从忠叔口中探听些有用的东西,却不知该怎样开口,犹豫良久,也只能把往日琢磨的东西拿出来试一试了。
“嗯……”
果然,见李岳神色肃然,忠叔立马也是神色一肃,“老奴七岁时,老家遭了灾,和母亲逃荒到了义阳府,幸得太老爷收留才活了下来,自幼便侍奉老爷,至今已经四十有五年……”
说着,忠叔突然神色一黯,“少爷,可是老奴……有哪里做得不妥?”
“忠叔不要误会。”
李岳连忙神色一缓,一副感慨颇深的模样,“今日险死还生,方觉往日种种或许多有不是之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峙渊看得并不是很清楚,还望忠叔将你的看法如实相告,以助峙渊痛改往日之非……”
说着,李岳已是一脸诚挚之色,“忠叔,依你之见,峙渊与父亲和祖父相比,有哪些需要改正之处?”
说罢,李岳静静地望着忠叔,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呃……”
忠叔满脸为难之色,沉吟着,“太老爷克勤克俭,但待人却极为仁厚……老爷同样勤俭持家,却为人仗义,村中人家少有未曾受过他恩惠的……少爷……少爷自幼聪慧,刚及束发之年便考取了功名,老爷若是泉下有知,定会……”
忠叔显然不敢真给李岳提意见,小心翼翼地替他找着优点。
“忠叔,”
李岳微微一笑打断了忠叔,“我明白了,我往日确实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如父亲和祖父啊!”
忠叔夸李峙渊爷爷“待人仁厚”,夸李峙渊父亲“为人仗义”,到了李峙渊这里却变成了“自幼聪慧”,再结合红袖那番话,李岳如何还听不明白——这李峙渊大概也就剩下聪慧这个优点了!
“少爷……”
闻言,忠叔却是神色一紧,显然,他根本不能确定李岳这话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忠叔,”
李岳却话锋一转打断了忠叔,“我家田产几何?”
“呃……”
忠叔连忙神色一肃,“上等水田三百亩,中等水田五百亩,下等水田五百亩,旱地林地六百亩……”
这么多?
忠叔认真地答着,李岳却听得暗暗心惊。
他听红袖说家中有些田产,却没想到能有将近两千亩……两千亩啊!
“少爷,”
忠叔不知李岳为何有此一问,说罢又小心翼翼地补充着,“租子是太老爷在时便定下的,老爷接管家业后不曾更改过,你当日也答应了老爷……不会加租!”
很显然,他怕李岳加租!
“不!”
李岳已经稳下了心神,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减租!”
“减……减租?”
忠叔一怔,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少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