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站在一个为人父者的角度,当李世民看到颉利的书信时,李世民真的心动了。
以突利一个外人换回自己的亲子,将李恪迎回长安,以全父子之情,对于一个阿爹而言似乎是应有之义。
但李世民不止是李恪的生父,更是整个大唐的皇帝,他要对自己,对群臣,对天下百姓,也要对还占据着太极宫的太上皇有个交代。
此事,不是他能任由自己的意愿独断专行的。
李世民一面命人将阿史那思摩安置于鸿胪寺,而另一面,他则遣人传朝中大臣入宫议事。
“启禀陛下,臣以为突利虽是降臣,但却为突厥小可汗,大唐对他的态度关系到对各族各部的人心向处,突利绝不可还。”东宫崇殿之中,众臣刚刚自李世民口中知道阿史那思摩的来意,谏议大夫苏世长便出列道。
苏世长虽是臣,但亦曾为李世民麾下“十八学士”之一,极得李世民重用,早年亦曾出使突厥,故而对突厥国情颇为了解,故而第一个站了出来。
苏世长之言,自然是自大唐与突厥两国间厉害关系而言,可就当苏世长话音刚落的时候,民部尚书刘政会站了出来。
刘政会道“启禀陛下,以突利换回蜀王之事当为可行。我大唐五万大军出征,刚得朔方,眼下正是休养生息,整治边防之时,此时若以突利换回蜀王,一来可迎蜀王归国,以全国体,二来可与突厥暂且言和,以保边线安宁。”
旁人不知道,但身为民部尚书的刘政会却清楚地很,两国征伐,所需损耗的银钱粮草是何等巨大。远的不说,就是刚刚发生不久的朔方之战,这一战便消耗了淮南富庶之地半年上缴的税粮,若是两国再行开战,那其中的损耗恐怕民部那边就该吃不消了。
刘政会是大唐宿老,太原元谋功臣,在朝堂地位颇高,寻常人自然不会当面与他难堪,但苏世长却偏偏是个例外。
苏世长官拜谏议大夫,向来一直谏闻名于世,当初李渊当国之时,苏世长常常犯颜直谏,他连李渊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会在刘政会面前畏首畏尾。
苏世长听了刘政会的话,当即回驳道“刘尚书之言差矣,以往突厥强,而我大唐弱,大唐自当示敌以和,而如今我大唐已重夺朔方,国势之强胜于突厥,已有鼎定突厥之机,又岂能送还前来投效的突利,断了突厥旧部归降之念。”
眼下突利降唐,正是给了突厥各部一个绝佳的表率,若是大唐善待突利,那突厥各部自然就会看到大唐的诚意,纷纷归顺,可若是大唐将突利交还了突厥,那无疑是堵住了突厥各部降唐的路。
李世民听到了苏世长的话,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苏世长的话正是他最为担忧的地方。
早年李渊在位,大唐与突厥结盟之时,李世民曾与突利结为异性兄弟。如今突利与颉利翻脸,前来降唐,若是李世民为了自己的爱子,将突利交给了颉利,那那些尚未归降的草原各部又该作何感想?
李世民是父亲,也是皇帝,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
他不仅要做皇帝,还要做功过三皇,名盖五帝的千古一帝,而他要做这千古一帝,突厥便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块大石,李世民必须要将这块大石搬开。
李世民听了两人的话,思虑了片刻,对众臣道“颉利其人,乃野心之辈,眼下他讨突利求和不过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和谈之事莫要再提。”
李世民的话几乎已经是在给苏世长与刘政道的争论盖棺定论,突利,他是绝不会送还颉利了。
李世民的话也正和殿中众将的心思。
自打武德九年,颉利北伐,逼地大唐君臣立城下之盟,求和渭水,大唐军方上下无一不以为耻,无一不想击败突厥,以突厥人的血来洗刷他们曾经受过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