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简静寺。
这是一座安静的尼姑庵,座落在城外的钟山,青山巍巍,林木茂盛,可是这座在山巅的小阉,却是有一条直通山下的大道,几百级台阶,修得整整齐齐,而台阶之下,一条宽阔的,可以并行三辆马车的大道,直通远处的城门,显然,到了白天,这处幽静的寺庙,就会变得热闹起来,城中的达官贵人,甚至帝皇贵胄,都会时不时地来此,只为了庙中的一位芳名绝世的出家佳人。
台阶之下,一声轻轻的衣袂破空之声响过,草丛中顿时跳出了几个全身绿衣的护卫,沉声道“何人胆敢擅闯?”
对面的草丛中,一只惊慌失措的野兔钻了出来,看着这几条彪形大汉,吓得转身又逃了回去,这几条大汉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一个家伙嗡声道“真他娘的见鬼,好好的宫卫不让当,让咱夜里在这里蹲草丛看尼姑庵,早知这么无趣,我还不如回家种田,何苦来投军呢?”
为首的一人沉声道“就你话多!这可是陛下交代的任务,若是庵中的那位贵人有了半点闪失,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不快回去!”
那护卫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到了草丛之中,一切恢复了平常,却没有人注意到,一边的大树之上,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之中的魁梧汉子,黑布蒙面,虎目之中冷芒一闪,随即身形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庵中不大,正面是一个小小的佛堂,两侧厢房里住着弟子与杂役,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在佛堂之后的住持小房中,灯火仍然明亮着,轻轻的木鱼声和柔美的声线所诵出的经文,在这夜空之中回荡着。
黑衣大汉轻轻地跳入了庵房外的小窗边上,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不少,摘下面巾,刘裕那棱角分明的脸显露了出来,窗纸之上,隐约可以见到一个婀娜的倩影,静静地坐在那里,单掌合什,而右手则轻轻地敲着面前的一个木鱼。
刘裕的眼睛变得渐渐地湿润,手也开始轻轻地发抖,这个在战场上经历了无数生死搏斗,经历了无数生死时刻的男人,却是少有地感觉到了无所适从,手几次想伸出推开那扇窗户,却是停在半空中,怎么也前伸不了。
房中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声幽幽的轻叹“既然来了,为何不入?裕施主,贫尼有这么可怕,让你不敢一见吗?”
刘裕咬了咬牙,一掀窗户,纵跃而入,当他站定之时,只见面前一个穿着青色僧袍,戴着小帽的比丘尼,神色平静地坐在蒲团之上,尽管已经没有半丝秀发,尽管身着最无法体现女性柔美身段的这种僧袍,但仍然难掩其绝色的容颜,可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王妙音?不,应该是叫支妙音了。
刘裕站在支妙音的面前,嘴轻轻地动了动,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支妙音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意“你瘦了,黑了,这些年,看来你吃了不少苦。”
刘裕看着支妙音,无数次地强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叹了口气“我没什么苦的,倒是你,才是真的受了苦,妙音,对不起,我没有守住对你的承诺,甚至连累了你的家族,害你成了现在这样。”
支妙音喃喃地说道“妙音,妙音,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即使我出了家,仍然选择这个名字作为我的法号,就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象以前那样叫我,裕施主,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你不必对我有任何愧疚。上次慕容兰来过,说了你的事,你是因为误会我跟桓玄在一起害你,才会恨我,我对你,只有理解,这些,是你我的命。”
刘裕的眼中,视线变得模糊,虽然支妙音的声音和神态在尽量地保持着平静,但他可以看到,她的手在微微地发抖,握着木鱼的柄,也是紧紧地抓着,显然,这个绝色的比丘尼,正在压抑着心中的情感,自己不能忘却对她的这段感情,而她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