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打更的吵死个人,含钏因徐慨深夜急诏入宫一事,一夜辗转反侧,靠在床榻边直到天刚蒙蒙亮,她才眯了眼睡得很轻,谁知道刚眯眼,外头胡同角打更的一个锣声就把她瞌睡全吓走了,如今睡眼迷蒙地靠在床柱上,透过窗棂的缝隙,看见了从东边一跃而起、被雪雾挡住的那一轮明日。
含钏一个激灵,鲤鱼打挺翻身起床,草草拿井水抹了把脸,披了件做饭穿的夹袄,飞快跑到胡同口。
胡同口秦王府门口,雪积得深厚,只有正中间拿盐化出了一条道儿。
浅浅的雪上,有马蹄与车轮的印记。
含钏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这说明,昨儿个徐慨至少回了家的!
门房听见外头有声音,把大门歇了缝一瞧,哎哟!是小肃总管特意叮嘱过要好好关照的那位食肆老板娘!门房赶忙把门大大打开,态度十分热情,“您来了呢!”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具感染力的寒暄,含钏又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
是位从没见过的门房。
咋这么自来熟呢?
这见都没见过,咋就欢迎上了...
只见这门房脸上挂着热烈的笑,弓着身同含钏作福,“...小肃总管叮嘱了奴,您来一定请您进去坐坐,上杯热茶,再来点糕点...噢!还要告诉您,昨儿个王爷是深夜回来的,今儿个一早又去上朝了,如今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内门了。”
听门房这样说,含钏彻底放了心,也笑着拱拱手,浑身上下翻找了找,从裤兜子摸出一把新制的南瓜子,递到门房小哥儿手上,“谢您嘞!出来得急,身上也没带甚好东西,请您尝尝昨儿个新炒的五香南瓜子吧!”
小门房欢天喜地地接了,含钏也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只要回来了,只要早上还能上朝,就估摸着不是甚大事儿。
含钏放了心。
钟嬷嬷这心却一直悬吊吊地挂在心头,果然,刚过晌午,昨儿个刚来过的张氏又来了,身边簇拥着三两个昨儿来过的小娘子,身后还跟着一溜子衣着打扮都很利索的丫头婆子,一进食肆厅堂,便直冲冲地顶到了柜台前,咬牙切齿地一抬手,借着那股风,顺手便扇在了柜台后含钏的面颊上!
钟嬷嬷一声惊呼。
小双儿尖叫着扑上前去,一下子便将自家掌柜护在了身后。
含钏还未反应过来,便生生受了这一巴掌,一抬头睁眼,眼前满满都是白色的星星和迷蒙的雾气,嘴角约莫是裂开了,嘴里涌出一股浓烈咸腥的血气。
巴掌响亮,“啪嗒”一声,整个厅堂都静下来了。
厅堂外,穿过影壁的回廊,两个穿着小羊皮革靴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零星坐着的几桌夫人,有些与含钏相熟,有些很喜欢“时甜”的茶饮小食,便蹙着眉头站起身来瞧,嘴里劝道,“...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恨...冲进门来,甚话不说,怎么就打人了?”
含钏眯着眼,狠狠甩了甩头,眼前的事物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张氏。
嗯,准确来说,是凶神恶煞、斜眼歪眉的张氏。
“什么仇什么怨!”张氏身边的小娘子双手抱胸,哼笑一声,“乌鸦嘴毁人婚姻,算不算仇怨!咱们家霁娘议亲议得好好的,昨儿个就是来同你吵了一架,今儿个...”那小娘子余光扫了眼张氏的脸色,把后话吞了下去,“今儿个便有些不如意!指不定是你这贼贱人在背后搞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呢!”
另一个竖着双髻,唇色抹得很红,两瓣嘴唇有些像两节新制腊肠的小娘子,在一旁帮腔,“曾经听闻这些个市井丫头,最爱做的就是踩小人!背后诅咒!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儿个就不好了,便是话本子也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