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肃抱着一大包拿松江布装着的包袱,到了“时鲜”。
含钏“哎哟”一声,赶紧让崔二去接。
“这是甚呢?”
小肃始终都是一张笑脸,可今儿个瞧上去有些哭笑。
“...主子爷没同奴说道,贺掌柜的,您自个儿看看吧。”
说着便将包袱毕恭毕敬地放在柜台上了。
我的个天爷噢!
昨儿个主子爷来“时鲜”时还高高兴兴的,虽有些累,可精神头十足,很有些亢奋。
从“时鲜”出来,便压着一股火气,一直回了秦王府这才发出来,把门“哐当”一声关上后便再不许人进出,内屋的蜡烛点了一夜,今儿个早晨进去见棋盘满满当当的黑白子,近身伺候的女使、内侍连粗气都不敢喘——主子爷生气一不砸东西,二不吵骂人,就喜欢把自己关起来,自己和自己对弈...
这摆明了是生气的。
小肃没跟着主子爷进“时鲜”,也不知道主子爷这是同贺掌柜置的什么气,可主子爷出门上朝前又叮嘱他去太医院开几罐活血消肿的药膏,又让他去内务府找几盒内宫娘娘们常用的护肤霜和润肤露,找了给贺掌柜的送去...
这...这瞧上去也不是吵架的架势呀!
要不就是自家主子爷把贺掌柜大大得罪了,这是送东西赔礼呢!
小肃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个可能性,有,但很小。
自家主子爷那脑仁,就没有送东西讨姑娘欢心、求姑娘谅解的想法。
若真吵架了,照自家主子爷那脑子,怕是一定要争个输赢,吵出道理,吵出风格,不以理服人誓不罢休的。
不太可能送东西求和认输...
小肃虽笑,眼睛却往下耷拉,把包袱果子朝含钏跟前推过去,“您收下看看,便知道了!”
含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闹的哪出?
小肃一走,小双儿便跳出来控诉徐慨,“...昨儿个许是看到您手上的冻疮,有些生气!又问了我,您这些时日在忙什么,还叮嘱我要照顾好您,若是照顾不好了,就要打我板子!”
含钏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了包裹。
里面装了四五盒活血化瘀的药膏,乌漆麻黑的,一打开便嗅到一股刺鼻的冲击味,还装了五六盒内宫娘娘们爱用的珍珠膏、玫瑰花露、白术澡豆、红玉膏...
含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行啊...
滑滑嫩嫩的。
又找了个铜镜,仔细瞅了瞅,也不干啊,既没起皮,又没起皱,白白弹弹的,需要抹这些个东西?
这把年纪,难道不是拿清水拂一把脸,肤容就看上去很好的吗?
含钏盯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了自己发红发肿的手,忙将手藏了起来,再看那些个药膏,便有些羞愧。
原是...这个意思...
徐慨看到了她的手了?
含钏垂了垂眸。
她手不好看的,虎口和腕间都有厚厚一层茧子,因每到冬天就会长冻疮——怎么可能不长嘛...原先在掖庭,得靠自己硬扛过寒冷的冬日,天再冷,在膳房当差也得拿凉水洗菜、去井边打水、自己用冰水揉搓衣裳。当小女使时,连个手炉都没有,一到冬天,手就肿得老高,痒得钻心,指节又痛又涨,压根不能弯曲,夜里睡觉都能痒醒,阿蝉偷偷摸摸烧了姜片、花椒粒的水给她擦手活血...
如今出了宫,日子过好了,也有炭火柴火取暖了,可冻疮这东西,长了第一年,就有第二年、第三年...断不了根儿,一双手手指粗粗红红的,就算过了冬天,冻疮消退下去了,也没法变白变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