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白骨露于野。
那是一片灰蒙蒙不见天日的大地,四周随处可见汩汩流淌的鲜血、惨状各异的尸骨以及浸满血水的兵器。一群乌鸦发出凄厉的哀鸣,盘旋着停在十几具血淋淋的尸首上,似在祈祷死神的永生。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后,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大手飞向了苍茫的天空。大手穿过无数个由寒冬酷暑联结起来的时光隧道,抓向一个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熟悉国度——大唐。这一瞬仿佛经历了千年,他感觉自己似已在无限的痛苦中经历了无数次的蜕变,最终成为一只啸傲九天的雄鹰,俯冲向唐宫书楼里那个正读书的少年。
少年在惊叫,在剧烈挣扎。而他也跟着在挣扎里痛苦嘶吼着。他将少年抓到九天之上,随后又将少年重重丢下云端。少年在惊叫,他也忽然惊叫起来——原来他发现自己最后不知怎地竟成为那个不幸的少年,即将面临粉身碎骨的命运。
而即将成为他最后墓冢的,是一座古朴而神秘的老城……
难道他下一刻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失足的他挥手在空中乱抓,可什么也没抓到,只抓碎了自己的梦。皇甫南山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这才想起不久前他还在对着法阵上那道裂痕发呆,随后竟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这已非南山第一次从这个噩梦里惊醒。自他记事时起,这个噩梦就一直如影随形。他曾试着将这个噩梦告诉过兄长与父皇,果然没有人相信他。事后父皇重罚了他所有贴身侍从,理由是侍奉主子不周,致使主子受惊,这才会夜有所梦,无论他怎么替那些人求情。为了不让身边人再受牵连,此后他便只能将这梦深藏心底,不敢人前提起。
皇甫南山最初仅将它视作一个普通噩梦,直到某天一本名为《天下郡国地理志》的典籍落到地上,自此改变了他的想法。
书是开着的,南山捡起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梦里的城池。它叫安易,位于大唐疆域中央,画像中的它神秘而沧桑,古朴而宏伟。
梦里的城池竟然在现实世界里真实存在,这一发现点燃了南山的好奇心,也让他产生了某种冥冥中被命运选中的感觉。
当然,若仅此发现,尚不足以让他甘冒废太子的风险,独自去安易一探究竟
当南山悠长的记忆画卷即将铺展开时,庙外的惊变猝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与一个时辰前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当南山跟随那些惊呼声再次回到那处居民区时,眼前所见直让他头皮发麻。
这里断壁残垣,这里血腥弥漫,这里哀嚎遍眼,这里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乞丐依旧被束缚着,但四下里又多了七个怪物。他们和之前的乞丐一样,双目赤红,六亲不认,抓着人就咬,咬着人就撕扯其皮肉。已有一个老者及两三个孩童被肢解,鲜血溅湿、染红一旁的青草池塘。乌鸦扑棱着翅膀,欢快地在夜空等待。
令他最害怕的事终还是发生了,皇甫南山顿时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中——如果之前他能坚持己见,力排众议,或许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怪物。首先看到的是刘老儿,此刻他竟在撕扯、咀嚼老伴的身体。随后他又接连看到了其他熟悉的身影,前不久南山还和他们说过话。所见种种残酷场景,无不验证了南山先前的猜测——伤口会传染,被怪物伤到的人最终都会被同化!
然而,眼前所见真就只是一种可通过伤口传染的怪病那么简单吗?不久前那个怪梦给了他启示,并让他在悲痛与自责中,猛地抓住了那道曾纠缠着他徘徊不去的黑影。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的眼前一亮。
尽管此时的他已窥破了迷雾,但却并没有丝毫欣喜可言,更多的是无奈与茫然。因为在迷雾之外,他并没有看到青天,却看到了久葬废墟、即将破封归来的邪恶!
原来——